《致命英雄:死亡设计师》 第一章(1) 初夏的气温已经开始升高,梁梓尧在户外走了一段路,额角、眉心已微微渗出细汗。 抬头看向眼前的建筑物,他终于要踏进这个他梦想已久的地方了。 「不好意——啊!米阿捏唷!」 只是稍为在路上停下脚步,他便被上班人潮撞到。 看来又被路人误认是韩国人了。梁梓尧只是笑着点点头,并没有戳破。 说来梁梓尧的外形虽然不出彩,但算得上是讨好,单眼皮狭长的桃花眼、小而精緻挺拔的鼻子,鼻翼线条分明、下巴线条清晰……嘴唇微微上扬,给人一种亲切、和善的开朗感觉。 他穿着简单的翻领短袖、较宽的牛仔裤和白色球鞋,理着清爽的平头造型。因为个子很高,即使身材瘦削,在路上也显得非常醒目,再加上五官的特点,经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从韩国来的男生,他早就见怪不怪了。 阳光透过警察局大楼的窗户,洒在年久失修显得有点斑驳的地板上,岁月的痕跡好像为这个地方增添几分资深、可靠的公信力。 带着些许紧张和兴奋,梁梓尧走到柜檯接待处查询,「您好,我是侦查科的新人,我叫——」 「二楼左转第二个办公室,有门卡就自己拍卡进去,没有就敲门等人开门给你。」 话还没说完,接待员连正眼瞄他一眼也没有,便用毫无语调的句子打断他,现实并不是他想像的微笑与欢迎。 「呃……谢谢……」梁梓尧尷尬地摸摸鼻子。 二楼左转第二个办公室……来到了办公室门前,梁梓尧的心跳不禁加快,手中紧握着入职文件,深深吸了一口气,才轻轻敲了敲门。 「新人?」开门的人年约四十岁出头,粗眉大眼、鼻头圆圆,因嘴巴小而显得丰厚嘴唇圆圆的,搭配着自然捲的短发,明明天生有点喜感的脸却透露着杀气。儘管只是一般身高,但显然勤于健身,不算壮硕却也十分挺拔。 对方不客气地伸手拎起掛在梁梓尧脖子的证件夹,看了看他的刑事警察人员刑警证,再抬头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。 梁梓尧连忙递上文件,「报告长官!我是梁梓尧,是——」 「行了、行了,我是邹磊克,要带你这新人的倒霉鬼。」邹磊克接过文件后只瞥了一眼,逕自往办公室内部走去。 梁梓尧跟着对方走过一排排办公桌,却没看到有别的同事。他原本想像着,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会忙碌地处理案件,可能在电话中与线人交谈,可能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写报告,又可能在讨论着最新的破案线索。然而,这一切都没有发生,没有别的同事在座位上,他们的桌面堆积了很多文件,大多桌面都是一片混乱。 侦查队之下还会细分几个小队,轮流负责值日、刑案侦查与地区探查的工作。理论上,别的小队不该没有人在办公室。 把文件随手搁在一旁的办公桌上,邹磊克回头盯着梁梓尧,语气不太礼貌,「你电视剧看太多喔?正正常常打招呼就可以了,你没看到这里就我们两个?演给谁看?」 「抱歉,我第一天——」 「别废话了,赶时间。」邹磊克朝他招招手示意,急步下楼走向停车场的方向。 从小就盼着当刑警,立志要惩奸除恶的梁梓尧,作为刚从警察特考获得刑警资格的新人,本来对即将面对的工作充满了期待,可万万没想到刚报到就要出勤,而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完。 这侦查队,好像对新人不太友善?梁梓尧这么想着,看来皮得绷紧了。 「你会开车吧?」邹磊克突然问。 「会!」 然后梁梓尧接到邹磊克向他拋来的车钥匙,他们的公务车是一台灰色的toyotacamry,大概也会作为侦防车使用,所以没有张贴任何字样,与其他高性能巡逻车的外形不太一样。 坐上驾驶座,初次见面就要开车载对方,梁梓尧有一点紧张。 「请问我们要去哪里?是查案吗?其他人不在办公室是已经出发了吗?」梁梓尧问。 邹磊克已在副驾坐好并扣上安全带,「今天尸体发现案有点多,本来待在办公室的都被派去不同地方看尸体了。我们也是。」 第一天进入侦查队就要看尸体这么刺激的吗?梁梓尧眨眨眼睛,虽然有人死了不是什么好事,但禁不住心里蹭蹭而起的兴奋感,他终于可以办大案了吗? 「死者是怎么死的?死因有可疑吗?是被杀的吗?那我们——」 「你问题少年齁?去看不就知道了吗?」邹磊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,手指一直在手机萤幕上敲打着什么,「死者怎么死要看医师或法医怎么说,有没有可疑或者是不是被杀,啊不就是你的工作?你现在是刑警耶,脑袋清楚了吗?」 「抱歉,学长……」 「开到这个地址。」邹磊克把手机放在前方的手机架,原来刚才是在设定路线,「到了再叫我。」话音刚下便把椅背往后放倒,舒服地闭起双眼。 上司要睡觉,梁梓尧不好说些什么。他看了一下地址,是火车站週边位置,印象中那边一到傍晚就有很多露宿者,晚上更是露宿者聚集的「家」。 开车要够稳定,梁梓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冒着汗,要是开得太颠簸把上司弄醒,他之后的日子可能会很不好过。 无惊无险,安全驶到目的地,梁梓尧轻轻拍醒邹磊克。 邹磊克迅速清醒并反应过来,拉直椅背、松开安全带,动作非常熟练。 还好没起床气。梁梓尧松了口气。 「拿去穿上。」邹磊克从副驾的前置储物箱掏出两件黑色的背心,把其中一件交给梁梓尧,「侦查队的帽子发完了,等预算下来才知道有没有新的给你。这种场合,穿个刑警背心以作识别就够了,这你上手转职时留给你的,还蛮新,那傢伙不喜欢穿。」 说罢,邹磊克逕自穿上属于他自己那件背心,梁梓尧这才看见背心胸口的位置刺上了黄色的「刑警」二字,还有一个警徽。 梁梓尧伸手抚摸手上的刑警背心,终于轮到他能穿上这件他嚮往已久的身分象徵。 「别磨磨蹭蹭,赶快!」邹磊克不等梁梓尧,已经开门下车。 梁梓尧匆匆跟上,远远看到靠近绿化园地的花槽附近拉起了三道封锁线,已经有警察驻守现场。 穿着鑑识科背心、身材略胖的男人站在最里面的封锁线内,瞥见了邹磊克便朝对方挥手,「邹哥!」 邹磊克走近,但只进入第二条封锁线,「他,新人,梁什么……」 「学长好,我是梁梓尧。」 「这是鑑识科的胖胖——李郡阳,通常负责现场初步鑑识和採证,是这边的头子。」简单介绍过后,邹磊克见封锁线内并无尸体,便问,「怎样?尸体被你们运走了?」 李郡阳翻了翻手上的笔记,「死者叫娄志文,五十二岁,无业,平日打零工为主。据报是在这里被发现的,送医去了,但送医途中已确定身亡。他被发现时,是面部朝下靠着枕头趴着的。按救护员的描述,其实死者应该早已经死透了,全身僵硬,可能死了十二小时或以上。只是报案的……就是在这边露宿的人,觉得人死在这边不吉利,坚持要把死者送医。救护和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察拗不过就——」 「那警察是谁?新人吗?尸体不能移动不知道吗?没常识啊?救护把尸体带走就破坏现场了啊!这边公共地方又不会变兇宅,还吉不吉利?又要跑一趟医院,烦馁……」 邹磊克撇撇嘴,看向李郡阳指着的位置,简陋又破旧的露营折叠床,上面还有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没洗的残旧枕头,以及棉芯都因破损而露出的凉被。虽说都是破旧的东西,不过相比大部分露宿街头的人只能以废纸箱当床,这显然已经不错,果然好与坏是比较出来的。 不过更吸引邹磊克注意的是床边和床下有许多空的酒瓶,以啤酒为主,但也有像高粱、茅台这样的烈酒瓶。仅有酒类的空瓶,不像是捡回收的物品,更像是死者自用的。 凭邹磊克多年来的办案经验和直觉,死者多半是偶尔去建筑工地打工或发传单,一领到当日工资就跑去买酒来喝的人。 「流浪汉?知道是怎么死的吗?醉死还是被人打死?」邹磊克挑挑眉问。 「对,这就是他平常睡觉的地方。听救护员的描述,很可能是窒息死,但详细还是要看医院方的检定结果,再看法医那边要不要解剖。现场看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,不过这些酒瓶我待会会带回去给毒理那边化验。」 李郡阳这么说,显然,死者在他到场前已被移送,无法给出太多有用的一手资讯。 「九成喝醉,睡觉时自己把自己弄窒息的……」 听到邹磊克说的话,梁梓尧不自觉皱起眉头,小声问:「学长,我们连尸检报告都没看到,这样说会不会太武断了?」 「我又不是说百分百,我说九成而已,还有一成是别的可能不是吗?那一成你要找啊,你的工作啊新人。」邹磊克环视了一圈,「去把这边的露宿者都找出来逐个盘问。盘问什么应该不用我教你吧?最后看到死者是什么时候、在哪里、有什么人在、做什么。死者可能的死亡时间段内,昨晚到今早,那些人自己又在哪里、做什么。唸书时学的六何法拿出来用一下,时、地、人、事、为何、如何。」 「了解!我知道怎么做。那学长你呢?」 「去医院啊,分头行动,懂?不然像你这样磨磨蹭蹭,那么多案子是要做到猴年马月啊?你全问过一遍之后,再看附近有没有监视器拍到死者最后的行踪,有的话都给我拷贝一分,都搞定之后直接开车回办公室。」 邹磊克从裤袋掏出一隻随身碟,随即丢给梁梓尧,边走边继续抱怨,「嘖……什么满分新人,脑子都不带来上班……烦死了……」 考试满分但要是实务表现不佳,只会成为别人嘲笑的点,梁梓尧也明白,他得更好地表现他的工作能力才行。 *米阿捏唷是韩语「????(对不起)」的音译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一章(2) 「nicecatch!」李郡阳笑着夸奖梁梓尧接得好,又从一旁的大行李袋取出一本记事本,递向梁梓尧,「邹哥只是嘴巴臭了点,其实人不坏……你有带记事本吗?给你一本吧。笔有吗?没有我去车上再拿一支给你?」 「谢谢……啊笔就不用了,我有……」 「你去问的时候记得开录音喔。」李郡阳歪着头,看梁梓尧一脸茫然便又说:「咦,邹哥没给你录音笔啊……那你用手机录吧,主要是要存证,有些人的证词反反覆覆,不留证据都会狡辩说自己没说过。」 「了解!谢谢郡阳哥!」 「跟他们一样叫我胖胖就好。你记得喔,如果想踏入案发现场的话,找我们组员要手套、鞋套、口罩之类的保护装备,穿戴好才能进入,不然会破坏物证的。」李郡阳苦口婆心地叮嚀。 「了解!谢谢胖胖!」 「很有精神呢!不错,你这小子有前途。新人跟着邹哥可能比较苦,但邹哥以前破过几宗大案,跟着他努力学习,很快就能独当一面的了,加油。」 梁梓尧点点头,这难道是严师出高徒吗?说不定放他一个侦查,就是想考验他的能力?这么说,他一定要更努力查问,得找出有用线索向邹磊克匯报,要得到对方的认可。 跟最初到场的警察同事交接询问过后,他走到附近看起来是露宿者的人跟前,「听说你是这里跟娄志文最熟悉的人?娄志文死之前一天,没有去赌钱,你知道他是要去干嘛吗?」梁梓尧单手拿着记事本和用来录音的手机,另一手拿着笔要做笔记。 「警官大人,我就说了不清楚嘛,熟一点而已,他干嘛去丁干我屁事,我才不会去问他咧。」一头乱发的男人见梁梓尧直瞪着自己,眼珠转了转才继续说:「不过,我猜的啦!他可能是去找他老婆去了吧!他之前几天一直找不到老婆,整个人毛毛躁躁的很不好惹。但那天我看他心情很好,被他发现我在偷看也没骂我,还很豪气说之后赢钱要请我喝酒,不过最后他是都自己喝没请我啦……」 「听说他赢钱就会请人喝酒?」 「对,但他很少还没赢就在说的啦!而且他一直要找他老婆就是前阵子运气有够背,赌什么输什么,他还哪有赌本?地下钱庄都不想借他啊。所以呀,我猜他是知道老婆在哪了,打算去找老婆要钱。他这种男人吼,真的不行,会打女人的……嘖嘖——」 「你觉得娄志文酒量如何?他那天是几点回来?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?」 「他酒量算蛮好的啊,半瓶高粱下肚还可以走直线。不过齁,他那天回来的时候就拿着啤酒瓶啦!没多久就看他睡下,应该是拿到钱高兴,回来前就先喝一轮了。我想想,他应该是五点半左右回来吧,因为那时刚好有几个人拖着行李跑进火车站,边跑边说着『五点半的车要来不及了』之类的话。」 「好的,非常感谢你的协助。」 当梁梓尧做完查访,又在附近商店奔走完一轮后,回到办公室看到坐在位置上使用电脑的邹磊克,比他更早回来呢。 才刚找到自己的位置,邹磊克便把一张印满文字的a4纸放在他眼前。 「娄志文的资料,你待会再看。先报告一下有什么收穫。」邹磊克在这段期间,不只去了医院,也已经调阅户政资料。 最令人感到好奇是这一点——死者娄志文的妻女,四十一岁的邱若男和五岁的娄纪均有多次搬家和更改电话记录,目前仍没联络上。 「好的学长!」梁梓尧连忙站起,前辈在站他不敢坐,马上跟对方报告发现,「与娄志文认识的人都表示,他是个好赌又好酒的人,平常会看有没有工头要人去工地工作,没有的话就会跟其他人赌牌九或扑克牌。与家人关係不佳。正确来说,应该是跟谁的关係都不好,因为他酒品不好,喝了酒喜欢动粗,其他露宿者都不太喜欢他。不过他一有钱就很豪气,会买酒来跟大家一起分喝,所以不赌钱的露宿者有时也会希望他能赌赢,因为他赌赢就代表有酒可以喝。」 「果然……这傢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鸟,他老婆看来就是要躲他才一直搬家、改电话,害我没找到人……」 「是的学长,有两个跟娄志文比较相熟的都表示,娄志文有时会找妻女要钱,听说要不到钱就会对她们拳打脚踢……」 「不意外,烂人到处都是。」邹磊克嘖了一声,一脸不屑,「他的妻女呢,我叫其他人去找了,他死掉循例是要通知一下,不过看来也不用去问话什么的,找到人后电话问问就行。」 「啊?为什么啊?我在学校里学到的是,一般夫妻之间有人死亡,最有可疑的就是另一半,根据数据——」 「哭爸喔,你来这跟我说统计数字?你看我长得像你教授吗?」邹磊克翻了个白眼,「简怀珍她——就是鑑识组的法医啦,她说娄志文血液里的酒精浓度严重超标,有酒精中毒跡象,但死因是『摀死』的,研判是醉酒后倒在枕头上面朝下而窒息,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六点到八点。她认同医院的检定结果和医师签署的死亡证明,所以拒绝进一步进行解剖和调查,目前确定娄志文属意外死亡,结案。」 「这么快就结案?」梁梓尧瞪大了眼睛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做了大半天无用功吗?「我还没给你看案发现场附近的监视器画面,说不定看了之后会有新的发现啊!万一娄志文不是意外死,而是被杀的话,我们不查证不就让兇手逍遥法外?」 「热血刑警是你?菜鸟就好好听前辈话,别那么多意见。」 「这样就排除他杀好像太仓卒了,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找出所有的可能性一一排查啊……」 「每天都那么多案件发生,我们不只负责尸体发现跟兇杀案,抢劫、偷窃、毒品都关我们事,还有一堆文书报告要写,给你一天四十八小时都做不完好吗?」 「就算案件多,我们——」 「我跟你讲,我们当刑警的很难拿到功奖,工作量又大,还老被法院、地检署当作跑腿,一堆干我们屁事的鸟事都我们做。更没道理的是,侦办刑案的公文跟一般公文一样要求要二十天结案。靠,二十天是能做什么?办案突发状况那么多!有时真会想,还不如把制服穿回去算了。我们要是把资源投放在这种死因明显、情况不可疑又对社会没影响的案件上,哪有资源分给真正有可疑、对社会有危害的案件?」 「可是学长,我们作为警察就是要伸张正义。所以要大胆假设、细心求证,避免有不为人知的受害者,也避免有被冤枉的人——」 「哗——果然是读书人啊。理想主义者?你他妈去拍剧演戏算了。」邹磊克的语气满是讥讽,再度打断梁梓尧的话,「总之,资源就这么多,你对这案认真了,就注定会辜负其他案件。如果每件案都付出百分百努力,绝对会排挤到真正需要解决的案件,到时候你就是个罪人。伸张正义?你看看这边多少案等着你伸出正义?搞笑欸你。」 「抱歉……」 「下班之前给我写案件报告,格式参考这个,另外这是检定结果和死亡证明。质疑娄志文死因的话,自己去找简怀珍说,这里有她的名片。」邹磊克回头伸手到一旁拿过一堆资料,再重重地放在梁梓尧的桌上。 放下之后,邹磊克才发现多拿了一分自己要调查的新案资料,又把资料抽出,边返回自己座位边骂:「干……星期一就一堆鸟事,谁他妈耍白痴下午就吸毒开趴还上街聚眾斗殴,是不会等晚上喔!大白天那么多阿公阿嬤在附近菜市场买菜,挑这种时间到街上发疯?吸毒吸到头壳歹去!」 骂的不是梁梓尧,但他还是不期然地耸起了肩膀,他的上司有够兇。 「第一天就敢顶撞邹哥,敬你是个勇者。」座位在梁梓尧正对面的女生,坐着带轮子的转椅缓缓地朝他滑过来,还送上一罐提神饮料,「梁梓尧对吗?我是张馨谊,跟你一样职级,去年也是菜鸟。」 「学姐好。」梁梓尧笑着接过饮料,还好办公室里有友善的人。 张馨谊看起来年纪跟梁梓尧差不多,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。她梳着高马尾,眼睛圆圆的,五官都很精緻小巧,外形却不是娇小的类型,似乎也是常常锻鍊的模样,非常健康的体态。 「你隔壁桌的是莫少楷,我们都叫他莫少。他比较常在外头工作,很少回办公室。」张馨谊靠向梁梓尧耳边低声说:「其实是邹哥嫌他中文太烂,写的报告老要大家帮忙修改,所以索性要外派的工作都优先给他去做。不过他体格很好,超壮!你知道马东石吗?就像马东石那样又高又壮,过肩摔超厉害!所以蛮有威吓感的,移送现行犯或者去佈线办案都很有优势,犯人跟黑道看到他那么壮都不敢造次惹他。」 「听起来就很厉害……」像马东石吗?简直是综合格斗运动员啊。梁梓尧开始期待与莫少楷碰面了。 「反正我们四个就是一个小队啦。是说,邹哥没恶意啦,他只是瓦斯——易燃易爆炸,对谁讲话都这样,跟长官讲话的时候也是,所以才一直卡在这不上不下的职级……他刚说叫了其他人去找资料,那个人就是我。我目前只知道他们那家之前通报过家暴,我找到之后再把死者妻女的资料给你。如果你真的想查的话,我不反对你下班之后去查,但就别在办公时间查,被邹哥发现你在浪费时间,他会发飆的。」 「我不认为这是浪费时间……」 「我懂,去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。」 意思是,现在就不这么认为了?一年而已,就改变想法了吗?梁梓尧疑惑。 张馨谊看梁梓尧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,便耐心解释说:「我知道你不服气……跟你说吧,死亡方式在官方记载只有五种,自然死或病死、意外、自杀、他杀、未确认。如果从医院的病歷、遗体的外观或现场的监视器画面等证据,可以看出死者死亡的原因,法医跟检察官就可以直接开立相验尸体证明书,不需要复验或解剖。」 「可是我看了监视器,一个嗜酒的人长年喝酒,对酒精耐受性理应提高,没道理几瓶啤酒就烂醉如泥,还酒精中毒?这不太合理啊,有可能是他杀……」 「如果你想重新判定结果是不是『意外』,而要求解剖的话,你要嘛得到法医同意,要嘛说服检察官,让他对法医下指令。但这宗案件听起来就没什么他杀嫌疑,他们可能不会理你。」 「怎么大家都这样……」才第一天到侦查队上班,便让梁梓尧感到些许气馁。 「警察很忙,检察官很忙,法医也很忙。你知道这个地方两千三百万人口,有多少位专任法医吗?」张馨谊偏头盯着梁梓尧看,半晌之后才接着说:「是四位,个位数字的四位。他们每个人每年大概要解剖一千具尸体,是别的国家四到五倍。你算算他们一天要解剖多少人?还没算后续鑑识的部分啊……」 「只有四个?那万一他们忙不过来,尸体不就会堆积如山?」 「还有些兼任法医,平常是在医院负责临床相关,但真的很缺人的时候也会支援解剖。反正就跟邹哥说的一样,资源就这么多,如果把资源都分配在这些明确死因的案件上,那么一些更需要我们去替受害者发声的案件就会被埋没了。」张馨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又慢慢滑回去自己的位置上。 这么说来好像谁都没有错,谁都在为了受害者而努力,可梁梓尧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? 只有明显的受害者才是受害者吗?万一因为轻忽而没有发现死者是受害者,死者不就死得很冤吗?梁梓尧想不通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二章(1) 翌日,梁梓尧甫上班就被叫去地方检察署移送现行犯,因为莫少楷有别的工作在忙。 但被叫去跑腿也好,他正好可以趁接着的午饭休息时间去查案。 现实不如想像般美好,刚转职到侦查队,初次当刑警的梁梓尧纵使有点受挫,依然勉励着自己要努力工作,「加油啊梁梓尧!你可以的!」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。 就算是以卵击石,只要他有足够的坚持和毅力,滴水也可以穿石,他能改变侦查队的风气和环境的! 闻言,路过的清洁人员挑挑眉看了眼衣着打扮乾净的梁梓尧,「年轻人加油!很快会找到好工作的!」 梁梓尧愣了一下,他穿得太正式了吗?衬衫配修身的休间裤而已。 「谢谢……」不想浪费别人的一片好意,鼓励他的说话,梁梓尧就收下了。 才踏出洗手间,裤袋的手机就在震动。他掏出来查看,是张馨谊的来电。 「欸你还在地检那边吗?」 「呃……」要说谎吗?应该没必要吧?梁梓尧顿了顿还是老实交代说:「其实我在娄志文的尸体发现现场附近……」 「要是邹哥问起你就别这么诚实了。」张馨谊在话筒另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,「反正火车站跟地检很近嘛,李检有一分文书要给我们,待会我传你资料,你帮我拿回来好吗?」 即使是开车,火车站离地方检察署也要十五分鐘车程,其实说不上很近。 也许是等不到梁梓尧回应,以为他不愿意,张馨谊又说:「作为答谢,我找到邱若男的新地址了。邹哥要是问起你怎么还没回来,我会替你兜底说地检跟法院今天一直来文书送达请求。」 「给我吧,学姐。我真的觉得不像只是意外,刚又问了几个人,都说死者酒量好,拿着啤酒回来的话,前面应该不是在喝什么烈酒吧?这顺序不太对……而且,也太早睡觉了。」梁梓尧再次提出他的怀疑。 「酒量好也看状态嘛!喝醉了想睡很正常啊。总之,地址给你,但问话时注意点,不要被对方投诉你,不然邹哥就会知道了。然后,记得看我的讯息,待会去跟李检拿文书。」 「知道了,谢谢学姐!」 不一会儿,梁梓尧收到李检的资料和邱若男的地址。查看一下地图,还算是顺路。为了不被邹磊克发现他私自继续调查,手脚得快一点了。 按地址找到邱若男的住处,外观看起来是栋有点歷史的华厦,门口有管理员的柜檯却没有管理员。梁梓尧抬头张望,唯一的监视器指示灯没有亮起,不晓得还有没有在运作。 电梯门打开,是那种只能少于八人乘搭的小电梯。内部虽然张贴了使用许可证,而且尚未到期,但开关门与升降时的机械声音,让梁梓尧觉得这台机器不太可靠,下意识握紧了一旁的扶手。 抵达目标楼层,电梯门打开,左中右各有一户,但邱若男所住的似乎是阳台外推的违法建筑部分,要穿过左边与中间户之间的小通道,经过非常狭窄的阳台通道,才看到还有一扇设在阳台的大门。 按下门铃后,开门迎接梁梓尧的是位满头白发的老伯,显然不是梁梓尧要找的人。他这才发现,门后还有四道房门,看来不只是阳台外推的违建,还把一间违建的房子拆成四个套房来分租。 「您好,我想找邱若男女士。」 老伯点点头,回头走向最里面的房门前,「又是找你的!」中气十足的一句,说罢,逕自返回靠近大门那间房间。 又是?梁梓尧瞇起眼,最近有人找过邱若男?会是娄志文吗? 过了片刻,一位不施脂粉、身材非常纤瘦的女性,穿着围裙走出来。正是资料照片里的邱若男,但比照片要更憔悴。她盘着发髻,双手湿湿的,看来正在煮饭或备菜。 可能是太过匆匆,出门时才想到捲起的手袖还没放下,即使马上放下,仍然被眼利的梁梓尧看到了她双手的瘀伤,像是防卫伤。 「您好,我是梁梓尧,这是我的刑警证,这次来是询问你一些有关于你丈夫娄志文的事。」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梁梓尧举起证件,邱若男谨慎地看了看证件,再打量了一番来人,才把梁梓尧邀请进内。 「我接到通知了,叫我去认尸……」邱若男拉过一张折叠椅请梁梓尧坐下,「老实说我不想去,凭什么我让他签离婚协议他都不出现,他死了我就非得替他办手续?不过他死了也好,不会再为我们带来麻烦。」 梁梓尧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,约莫五、六坪的空间一眼就能看到全室的面貌,还有邱若男刚才正在准备晚餐的备料。 以套房来说,一个人住比较适合,有孩子就显得有点拥挤。但这套房很「空」,连沙发都没有,邱若男请梁梓尧坐下后,自己只坐在给小孩用,明显矮了一截的儿童椅上。 这个家很简陋,很少傢俱,有的都是可移动,甚至是以折叠式为主的。不只有折叠桌椅,连储物都是用可折叠的带门塑胶箱,床也就是一张折叠床垫而已。电器看起来也不多,大型的应该都是房东附的,小电器亦是以轻便能擕带为主,彷彿是游牧民族一般,随时准备搬迁的模样。 「看样子,你很恨他?」梁梓尧试探问。 邱若男耸耸肩,语气却是带着无奈,「不负责任又没担当的男人,要来干嘛?都怪我当初被爱情冲昏了头,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,不然今天都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,总是要搬家躲他的债主。」 「你搬家不是要躲他吗?」 「都有啦,但最主要还是躲他的债主。女儿还小,泼漆写大字什么的,就算不吓坏她也会害她被同学说间话。」邱若男摇摇头,顿了顿,突然想到什么,「啊对了,我之前看节目听过什么拋弃继承,是不是我女儿拋弃了,他欠别人的债就跟我们母女无关了?」 「原则上应该是……我建议你找法扶的律师问问看。」梁梓尧掏出手机,替对方搜索法律扶助基金会的电话,「这个,你记一下。话说回来,娄志文最近都没有来找你们吗?」 邱若男边抄写电话边回答,「我们搬到这里之后,他应该还没找到吧……搬之前他找过,就上月初的时候……」 「所以,你最后一次跟娄志文见面,是上月初的事?」 「对啊……」 「期间都没有会面?」对方回答得很自然,可梁梓尧莫名觉得不对劲,「也没有通话?」 「真的没有。我上月初失业,他大概也猜到我没钱了,找我也没用。也得让我先工作赚钱,才能找我要钱啊。我是上月底才找到工作的,钱都几乎用在缴租房的押金去了。」邱若男回答得非常肯定。 「那方便问一下,案发当日你跟女儿的行程安排吗?早上到晚上都做过什么呢?」 「他们说他死的那天是星期日……假日双双不用上学,但我要去便利店打工,所以早上六点我就带着她出门上班,她待在便利店里看书,我一直工作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带着她去菜市场买菜,大概四点回家。」 「回家之后呢?」 「就做菜啊,没什么特别的,就一直待在家,吃饭、洗澡、睡觉。」 这么说,四点之后很可能没有不在场证明。而娄志文是五点半左右回到火车站附近,从这里出发到火车站,约莫半小时,娄志文绝对有可能找过邱若男。梁梓尧摸摸下巴,这个答案好像更加深了邱若男的作案可能。 「所以今天是休假吗?」 「今天上班到一点而已,年轻人喜欢在星期六、日排假,我才可以有多点工作时数。」邱若男瞥了一眼一旁的小时鐘,「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,如果你问完的话,我备完料之后,就要去接孩子下课了。」 「是我不好意思才对,但我方便跟你借个厕所吗?」梁梓尧还想要挖掘更多线索。 「喔,可以,你请便。」说罢,邱若男站起来要继续她未完成的准备功夫。 连卫浴都很拥挤,但尚算乾净有条理。镜子下方的层架有一个看来是共用的塑料杯,插着一支大人用的牙刷和一支小孩用的牙刷,旁边掛勾的洗面巾只有两块,明显真的只有她们母女居住的痕跡,没有第三者。 梁梓尧假装上完厕所出来,看见邱若男俐落又快速地切菜,便笑着夸奖说:「邱小姐的刀功很厉害,一定很会做菜。」 「没有啦!就只会几个家常小菜。」 「我可以跟你要杯水吗?」 「冰箱有水,冰箱顶上的杯子都是乾净的。」 小冰箱就在角落,冰箱上除了几个应该是便利店集点换来的卡通杯子,还搁着贴上即期特价的袋装麵包。 冰箱里除了以塑料瓶循环利用装着的白开水外,就只有很少量的食材。 「邱小姐看来很注重健康,冰箱里真的只有水,小孩不是都不喜欢喝水吗?」 「小孩子喝汽水、果汁那些不好,大人要以身作则嘛,所以我乾脆全不买,小孩不喝我也不喝。」 「那以前跟娄志文一起住的时候不就会很困扰?听说他是酒鬼。」 邱若男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,似乎意识到梁梓尧在套话。 「那时双双年纪还比较小,我都不让她开冰箱,她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,所以不知道冰箱有酒。」 「原来是这样啊……真的感谢你提供协助,不打扰了。」梁梓尧见好就收,欠身谢过告辞。 关上套房的门,梁梓尧走向大门但没有离开,他再度环视这个分租套房的环境。四道房门之间的公共地区不过是存放鞋柜的空间,再站三个人就满了,也没有监视器。 他抽出一张名片,在后方写了一行字,把名片塞进刚才老伯住的套房门缝,轻轻敲了几下门,才离开这层楼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二章(2) 刚到一楼,梁梓尧便接到老伯的回电,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,他更确认心中所想。 儘管老伯不清楚星期日下午来找邱若男的男人是谁,但根据外形描述,很可能是娄志文没错。老伯指出该男人早上就来了,一直在走道等待邱若男回来,直到下午邱若男带着女儿回家。老伯只听到男人好几次大声说话,内容听不清楚,亦不确定男人有没有走入屋内,不过也没有听到物件碰撞或争吵的声音。 梁梓尧在柜檯找到了管理员的联络方法,原来管理员只会在平日早上来到这边,替住户回收放在后楼梯的垃圾,并不负责保全。而且,华厦的监视器只是摆设,根本没有连接电源。 幸运的是,梁梓尧走访了附近店家,有监视器两次捕捉到娄志文身影,一次是走往华厦的方向,一次是折返火车站的方向,第二次出现在镜头的时间正好快要五点。多半是早上就去找邱若男,未料对方带着女儿去工作,只好一直等到母女俩回家。 收穫不少,但梁梓尧不能继续搜寻证据了,因为张馨谊传讯息来催促他回办公室了。 刚踏进办公室,梁梓尧便听到邹磊克的声音。 「呀莫少楷,跟你说几次不要在办公室吃檳榔!」 「歹势啦!就吃这一颗。」 「小心口腔癌找上你,真是的……」 原来这就是莫少楷。因为想与邹磊克对话,梁梓尧走到莫少楷身旁面向邹磊克,他与莫少楷并排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。 莫少楷看起来不到四十岁,一副兇神恶煞的流氓样,声音低沉。莫少楷跟梁梓尧的身高差不多,但体型强壮许多,是梁梓尧的双倍,说是摔角手也没人会怀疑,似乎能轻易举起梁梓尧。 不只是体型,皮肤、外表都是。尤其是梁梓尧拥有当兵集训暴晒也晒不黑的白皮肤,也与莫少楷的黝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 梁梓尧向对方点点头,打算之后再跟对方交流。对方见状,笑着随性地挥挥手,一脸没把邹磊克的话放在心里的模样,痞痞的感觉。 「嘿嘿,我去鑑识科喏。」 嘻皮笑脸的莫少楷被邹磊克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臂,「你给我吐掉才好踏进人家科门!」训斥完莫少楷之后,邹磊克扭头看向梁梓尧,「捨得回来了?去地检拿分文书也弄那么久?」不满都掛在脸上。 「邹哥,抱歉……」梁梓尧把文书递给另一边的张馨谊,才继续对皱磊克说:「我问过邱若男,虽然她否认见过娄志文,但证供有问题。邻居提及到之前有人来找她,而且从早上等到下午,我猜那人就是娄志文,而且邱若男应该为他准备了酒。我也查过她们住所附近的监视器,娄志文当天在附近出现过,就算没有拍到他走进妻女所住的华厦,但应该是没错的了。」 「哭恁爸喔,我有叫你去查吗?搞什么东西正事不好好做……」皱磊克骂骂咧咧的,顿了顿才反问:「所以证据呢?凭你认为她说谎?凭娄志文在她们附近出现过?凭你口中的『应该』?」 梁梓尧拿出手机,点开相簿展示给对方,「你看这里,是监视器的截图。娄志文前往妻女住处方向时,两手空空的。但当他离开再次经过的时候,他右手是拿着一袋酒的。」 「那你把那边便利店或小商店的监视器都看过了吗?会是他自己买酒吗?而且,一个嗜酒的人拿着酒有什么奇怪?还有,你看了火车站附近的监视器吧?他回来时这一袋东西体积不是变小了吗?那是代表他在回到火车站之前就喝过一轮了,所以他喝醉也很正常。」 「我还发现邱若男身上有瘀青!而且那些瘀青顏色都不一样,有青黑色的,代表非常近期形成。如果真如邱若男所述,她最后一次与娄志文见面是上月初,那她四肢上那些瘀青要怎么解释?她总不会是自己打自己吧?她曾经通报过家暴,也有露宿者指出娄志文会打老婆,那就只能是娄志文打的。」 「你有查邱若男的人际关係吗?她会不会外头有别的对象?或者她做什么工作?她的工作有可能导致她受伤吗?」 「她只是在便利店打工而已!」梁梓尧不期然地皱起眉头,要说服上司改变想法真不容易,「邹哥,你听我说,她绝对有理由想杀死娄志文。娄志文死了之后,她就不用四处躲债,也不用担心娄志文跑来要钱或打她们母女。」 「就算她有动机,也不构成她杀人的根据,我要的是证据。你口口声声说娄志文的死有可疑,又指邱若男有犯案动机,那请问邱若男是怎么杀的?犯案工具是什么?杀人手法是怎样?最终娄志文是如何被她杀死?」 「这个……这个我暂时还想不通……」被说到痛处,梁梓尧抿抿嘴。 「你要证明有人犯案之前,这得先是一件『案』。现在连成立案件的要素都还没凑齐,法医都认为是意外了,你好歹拿出什么有力证明去推翻结果啊!凭你一张嘴是能抓人喔?」 「可是邱若男没有杀人的话,她没必要说谎啊,说谎是做假——」 「停!」邹磊克没有耐心听梁梓尧的辩驳,「你都说了,有证人指那男人一早就去蹲点,表示他跟邱若男没有约定,你多半也查不出有什么可疑的通话记录。再说,邱若男才刚搬家,应该不预期会被娄志文找上,她要怎么预谋,又该怎么准备杀人?」 邹磊克说得在情在理,但梁梓尧仍试图反驳说:「她可能是早就准备好了,以备不时之需。娄志文不找上门就没事,真的找上门,她就会决心把娄志文干掉。」 「我就问你了,假如娄志文真的找上她们,又假如酒是邱若男给的,再假如邱若男想杀娄志文,那她是怎么打算?用酒灌醉对方然后杀死吗?但娄志文拿着酒就走了耶。再说,要杀人的话,她在酒里直接下毒,然后当面哄娄志文喝下去不是比较快?啊不然照样下毒,娄志文回去喝也能死,还有不在场证明。但现在娄志文有中毒吗?酒瓶化验结果有异常吗?没有嘛。」 确实,梁梓尧看过化验报告,毒理化验室检验过死者死时周遭的那些酒瓶,结果并无可疑,就是酒精和一常见的酒类成分而已。 「法医说娄志文有酒精中毒的跡象……」梁梓尧仍试图挣扎。 「你喝太多水也会水中毒,那我是在你水里下毒吗?不是有其他流浪汉作证说娄志文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喝了吗?就不排除他回去睡觉前已经喝了很多,喝到醉醺醺再回去继续喝,结果就醉倒把自己弄窒息了。这种解释才合理吧?你那些疑点什么的,拿去拍推理剧都嫌白痴。你脑袋呢?有带来上班吗?是咧讲啥潲……」 「抱歉……」 「抱歉、抱歉……有这个空说一堆抱歉的话,是不会去查真的要查的案喔?」邹磊克撇撇嘴,从莫少楷的桌上拿过一分文件和一分公文袋后,重重掷在梁梓尧的桌上,「你别再废话了,娄志文结案,不要再浪费时间。我麻烦你,拜託你,大侦探,好好查这宗抢劫案,把画面里的人揪出来。查案之前,先把这分诉讼文书送达地检署。」 「知道了……」梁梓尧低头看向文件上印刷的监视器截图,又看了眼公文袋,心情非常鬱闷。 明明查到线索却被一一反驳,而且他才刚回来,怎么又有文书要送地方检察署啊?现在送去人家都要下班了啊…… 「邹哥,让他明早送吧,现在来不及了。」坐在对面的张馨谊替梁梓尧说话。 邹磊克闻言摆摆手,并没有反对。 等邹磊克走远后,张馨谊才慢慢把椅子滑向梁梓尧,小声地说:「被邹哥骂了喔……就说你要嘛得到法医同意,要嘛说服检察官,死因先改,再查才有道理嘛……」 「可是邱若男真的很可疑,犯案动机也很充分……」 「我懂我懂,但凡事求证据,不能主观武断嘛。」张馨谊拍拍他的肩,「别灰心,抢劫案好好查,抓到犯人邹哥就不会骂你了,至少抓到的那天不会。」 「知道了,会努力的……」梁梓尧叹了口气,「不过送达诉讼文书是我们的工作吗?为什么那么多文书要送啊?」他几小时前才帮张馨谊跑过一次腿。 「原则上不是,实务上是。除了送达诉讼文书,还有非讼案件协助,有时候连法院执行法拍屋,我们也要协助。说是刑事警察,很多工作根本与刑事无关。我们的工作根本包山包海,要跑很多程序,也有很多文书工作,还有很多公文要批改。像这些文书的,邹哥没耐性,莫少做不来,所以我负责比较多。」 「这样吗……」现实果然与想像很不一样,跟教科书说的也很不一样。 「刑警杂务很多,很多人耐心都被磨光。很多人只是把刑警当跳板,不是认真要工作的,分数够就『统调』回中南部。」 统调这事梁梓尧倒有听说,当初他在准备特考时,就被问过是不是想调回家乡。当制服警察想调回家乡,其中一个求是资绩分数要达标,但分数之高,没个十年都达不到,不过先当刑警就容易多了。 「馨谊!」隔了好几桌的邹磊克一声大吼,吓得张馨谊腰背立时打直,「张检打来催促吸毒殴斗案的资料了。」 「稍等一下!马上就好!」张馨谊不敢怠慢,立刻溜着椅子返回自己位置。 看着眼前的文书,梁梓尧又叹了一口气。到底犯案工具是什么?杀人手法又是如何?他也想好像漫画里那两个东京双煞一样有聪明的脑袋,任何棘手案件都能够迅速破解。可惜他实力不够,也无法赌上爷爷之名义正词严地说:「真相只有一个!」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三章(1) 繁华城市的边陲地带,沿山而建的一排别墅住宅,像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,但往返闹市,也不过是开车约莫十分鐘的事。 这一排别墅是个小社区,进出口都有守卫把守,里头住的不是达官贵人,便是知名明星,但其中一间在后花园盖着小型温室的别墅除外,里头居住的是一对大学生姊妹。严格来说,她们是达官贵人之一,不过当官的父亲和母亲长年在外国工作,偌大的别墅实际上只为了姊妹俩购入。 夕阳馀暉洒在别墅后花园的小径上,橘黄色的光线映衬得中央的透明小房子更耀眼。以大石搭建半身墙,石头上方以钢架与大型玻璃兴建成小房子的外形,是一间家庭温室。温室内种植着各样植物,绿意盎然,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,彷彿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密花园。 裴伶优带着焦急的心情从校园赶回家,经过客厅卸下背包之后,便匆匆往温室走去。 推开温室的玻璃门,迎面扑来的空气带着一丝湿润。裴伶优的目光迅速扫锁定在木桌那抹熟悉的身影,妹妹裴綺优正趴在木桌的大理石桌面上,左手翻着书,却不似在阅读,桌面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。 而最后方通往地下室的斜坡前有一个大橱柜,放置了一些书籍和各种种植器具便于随手使用。板岩砖所铺设的地板,吸水底、耐酸性高、耐火又耐寒,兼具止滑功能性与石头的天然面感,更赋予温室一种优雅、艺术的情调。 角落里是令裴伶优有点害怕的东西——小型蜂巢,本来裴伶优并不害怕,还很喜欢亲近小动物,包括蜜蜂。但之前不小心被蜇伤过,哪怕已及时移除毒刺,又立刻用温水冲洗一段时间后再冷敷,被蜇伤的部位还是肿痛了好几天,所幸没有起过敏反应。 「今年的夏天好像特别热耶,端午节都还没到,外头动不动就三十度了。阿綺你不热吗?温室这里还蛮热的,要去地下室凉一下冷气吗?」裴伶优走到妹妹身旁,刚巧一隻蜜蜂降落在妹妹的肩膀上,便伸手把蜜蜂拨开,顺便摸了摸妹妹的头。 裴綺优抬起头来,但随即又低下头,轻声问:「不去练剑跑来这里?」 「拜託,我已经练大半天了,明天再去击剑馆找教练也不晚呀。」 裴伶优与裴綺优是异卵双胎,同年同月同日生,裴伶优只比裴綺优早出生几十分鐘,双胞胎的二人却没有相似的脸孔。 姊姊裴伶优绰号幽灵,拥有一米七三的身高、小麦色的健康肤色、英气带有稜角的长相。但裴綺优跟姊姊不一样,虽则同样留着长发,但外表更偏向柔弱型,没那么锐利,也可能是身体不太好的关係,白皙的皮肤显露出几分病态之感。 看到妹妹的手指沿平板电脑的边缘摩挲,裴伶优知道她情绪不太好,「哎……你看到新闻了?」 「你说这篇幅还不如过气演员抱怨吃汉堡只能付现金的新闻?」裴綺优终于坐直身子,点亮了平板电脑的萤幕。 萤幕显示着一篇极短篇幅的「流浪汉醉酒窒息亡」报导,想来,裴綺优看完这篇报导之后就按熄了萤幕。 「嘶——这字数比我今天上课写的笔记还少……」裴伶优挠挠脖子,深知道怎么安慰都起不了作用,索性扯开话题,「阿綺啊,到底为什么必修会有运动场地设施与管理?好无聊……」 「这次失误了。」可是妹妹并没有被裴伶优带着走。 「没事,他好歹死了呀,死了就好,怎么死的没关係。」裴伶优始终不了解,为什么妹妹会执着于必须确切执行原订计画,并且与预期结果一致才会感到高兴。但裴伶优不想深究,权当是她太有计划的个性,容不下一点偏差。 「会选择这个方式,就是要他持续感受一段时间的噁心、腹痛、呼吸不顺和咯血……」裴綺优瞇了瞇眼睛,扭头看向远方,「不慢慢痛苦地死去,都对不起因他造成阴影的人。窒息死那么快就结束痛苦,实在太便宜他了。」 「最重要的是,他不会再遗害人间了,这就足够了。」 「你总是这么容易满足。」 「容易满足才会活得开心呀。」裴伶优扬起灿烂的笑容,一排洁白的牙衬得她更阳光明媚,「阿綺,做人不用太完美。」 「你看我像是完美的人吗?」裴綺优操控着摇杆,电动轮椅随即载着她往后退了几十公分,转而正面面向裴伶优,「残疾本来就不健全,何来完美?」 这样的地狱式自嘲,也就裴綺优会不带感情地随意说出口。裴綺优双腿从腿根开始,就是内部搭载特殊感测器,精确侦测肌肉运动,便于操纵的仿生义肢。 即使是现时最先进的科技,可由于裴綺优双腿截肢的范围过大,仿生义肢只能让她勉强站立和走一小段路,平常还是得靠电动轮椅代步。 「不是残,人没什么健全不健全,每个人都是独特的,这只是一点障碍,不代表——」 「你是要继承衣钵?」裴綺优木无表情地打断裴伶优的话,「政治正确这一套,从小听着长大,还不腻吗?别太像爹地了。」 无言而对。裴伶优知道所谓的政治正确,有时候只代表着潮流趋势,以前的人划分人种来区别阶级待遇是正确的,但现在人人平等才是主流的普世价值。 而裴家向来政治正确,当中最懂得利用这点的人,便是她们那当外交官的父亲,不只能言善道,还出口成章,形象正面的进步主义拥护者。 但是这么一个受到国内外市民欢迎的外交官,一旦涉及利益,在当地再受人民欢迎也会首当其衝受到影响。 如果父亲没有当外交官,姊妹二人小时候也不会跟着派驻外国的父亲在异乡成长。 当时她们年纪太小,母亲不忍与父亲分离,亦不放心姊妹让外人照顾,只能把姊妹俩带在身边,夫唱妇随。 不缺席孩子的童年,本来是一番好意,如果没有那次绑架事件的话。 在她们七岁那年,当地有武装组织崛起,意图衝击当地原有的政权。理应与担任外交官的裴父无关,毕竟是他国内政。 然而,正因为是别国外交官的身分,招惹了无妄之灾。 太强大的国家不能惹,太弱小的没影响力,不大不小的刚好被武装组织选上,打算把裴家一家人绑架起来作筹码,要求现任政府退让。只是最后,被绑架的只有两个七岁的小孩。 那时的姊妹俩年纪虽小,却没有太过慌乱,除了一开始被绑架时,小伶优哭闹过,但后来被妹妹安抚过后情绪也稳定下来。 七岁小孩被陌生人绑起来带到破旧的家庭式小工厂,对方也没有因为她们是小孩而给她们好面色,她们不哭不闹才不正常。 绑架持续了三天。绑匪见两个小孩乖巧,第二天便答应小綺优的请求,把拘束她们手脚的束带换成相对舒适的布条。在第三天的时候,小綺优已经摸清绑匪的作息和大致弄懂了逃跑路线,也成功在绑匪外出用餐的几十分鐘空档,松开自己与姊姊身上的綑绑。 甚至,利用工厂里的易燃物和绑匪遗落的打火机,在绑匪回来前设下了一个陷阱。 只是七岁的她还太稚嫩,陷阱儘管没有大问题,却没考虑到小工厂的破旧程度。纵然成功用火困住了绑匪,但不敌高温而掉落的残破钢架,竟直直朝姊姊所站的方向砸去。千钧一发之际,小綺优奋力把姊姊推开,钢架就这样压在她双腿上。 还好她们是在小工厂的外围,小伶优跑去求救,至少来得及把动弹不得的小綺优救出,不至于陪那些绑匪葬身火海,然而她双腿终究救不回来。 「阿綺,我们赶快逃吧!别弄这些了!」其实早在松绑之时,小伶优便一直劝说妹妹先离开现场寻求帮忙。 「不行,他们有车,我们跑不过他们的。」但小綺优没有听劝,执意要把绑匪困住才安全,不然一旦发现她们逃跑,凭她们的脚程很容易被抓回来。 但小伶优不知道的是,小綺优这般坚持,绝对不纯粹是这个原因。 事实上,小綺优就是想亲手杀死那班绑匪,只因为那些人在姊姊受惊哭闹时对姊姊动过手。 「如果你没救我就好了……」小伶优看着失去双腿的妹妹,不只一次哭着说这样的话。善良的人寧愿自己吃苦,看到妹妹代替消灾,心里难受得很。 可小綺优总是淡然地说:「我不喜欢运动,姊姊不一样。」 亦因如此,裴伶优立誓,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妹妹最坚强的后盾。 发生了绑架的事,裴父被调任到其他国家,纵然是治安良好的地方,母亲也几乎寸步不离姊妹俩,直至姊妹成人后强烈要求回家乡唸书,想要尝试独立,父母才捨不得地同意放手。 父母特意在家乡的大城市边陲,购入带有后花园的别墅。怕姊妹俩只吃垃圾食物又不懂照顾自己,还僱来了管家照顾她们的起居。 裴綺优喜欢种花种草,父母索性在后花园盖了一座附地下室的小温室。为方便她出入,别墅设有升降机,温室连接地下室也有坡路。她不想去学校唸书,便请老师到府教授,大学的课程也是半远距、半家教地进行,对她极尽溺爱。 对裴伶优也是,不喜欢唸书没关係,只喜爱运动也没关係,想当击剑选手都没问题,只要求完成学业就好。还不时安排教练为她进行特训,所用的运动器材、装备全是最好的。 这一切,都像是为了弥补姊妹俩,尤其是裴綺优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四章(1) 在侦查队里工作了半个月,梁梓尧总算适应了整个办公室的快节奏。每天都像打仗,打不同的仗,睡眠与休息不只不足够,还因工作而被切割得零零碎碎的。 如果是轮到梁梓尧这队「值日」的话,一上班就要开始移送现行犯,每个现行犯都要整理卷宗、点收与保管赃证物、蒐集嫌犯的指纹与照相,还要缮打移送书及送批公文,快则三十分鐘,慢则两小时。搞定了一个之后,又要重覆这一轮操作,一天至少要办理三件案。 「干!又不是星期五,怎么那么多酒驾犯啦!又一个了,馨谊你去准备,待会又有犯人要送来。」每天都会听到邹磊克在办公室怒吼,回头又问:「莫少呢?」 「刚有火灾通报,他去现场了……」张馨谊小声地说。 「新人去帮馨谊吧!我去逮诈骗车手。妈的……当车手也敢白天提款……」 除了送文书这种跑腿小事,邹磊克暂时还不会梁梓尧单独出勤,所以相对于有很多琐碎手续和公文要办,又排班超过十二小时的值日,他更喜欢工作时数正常一点的「刑案侦查」。 但是刑案侦查也不代表不用处理公文,只不过这些枯燥的工作,大部分都由张馨谊接手而已。 「莫少,法院拘票还没下来吗?催一下!拿到就马上去逮人!」邹磊克的声音又在办公室里回盪,梁梓尧真心觉得整个办公室里,别队没有一个人像邹磊克那样中气十足又火爆。 闻言,莫少楷摆了个知道了的手势,站起来问邻座的两位队员,「有要送去法院的东西吗?我顺便送。」 梁梓尧摇摇头,张馨谊则快速抽起几个公文袋,交到莫少楷手上,「有有有!谢谢莫少。」 这种日子,莫少楷基本就是跑来跑去,不会一直待在办公室里,倒让梁梓尧有一点羡慕。 本来走远的邹磊克边拎着手机通话边折返,掛断电话的时候,神情比刚刚更严肃了。 「馨谊,待会莫少回来要做笔录的话你去支援他。」接着,邹磊克拍拍梁梓尧的肩,「跟我走。」 欸?有刑案!梁梓尧瞬间变得精神奕奕。每次邹磊克这样说,就是要带他去案发现场蒐证。 急步来到停车场,老规矩开车的任务又落到梁梓尧头上。 天气越来越热了,被晒过的车厢特别闷,邹磊克上车前还特意开开关关了几次车门,让车厢里的空气对流。 才坐上驾驶座,梁梓尧便听到邹磊克说:「前几次都没看到尸体,这次真的让你看尸体了。」 邹磊克把已经输入地址导航的手机放在手机架上,没多说什么就扣上安全带再把椅背往后放倒。 经过这段日子相处,梁梓尧早了解邹磊克的习惯,乖乖当司机,开车前往目的地,到达之后才把对方唤醒。 期待看到尸体好像是期待命案发生一样,每次梁梓尧心里一冒起期待的念头,都会受到道德责难而把念头压下去,可事实上他的确是在期待,期待有大案可以让他大展拳脚。 在市区有个农场,听起来有点奇怪,但当周边都是正在重建或准备重建的用地时,有一小片等待收购的农地又似乎很合理。 抵达目的地,梁梓尧把车停靠在农地旁没有划线的路边,再叫醒邹磊克。 二人一同下车,经过农地外围,这小农场无论是耕作的位置,还是物品的摆放,似乎都很有条理,大概有人在悉心照顾。 与农地相连的是一间看起来有点歷史的平房,平房的大门前有其他警察看守着。 这次要穿戴好保护装备才能进入,他们得踏进最后一道封锁线,不能破坏证据。 难得李郡阳因为过分专注而忽略了邹磊克已然来到,邹磊克也没有主动打招呼,只是领着梁梓尧来到李郡阳身旁。 客厅正开着冷气,是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。死者倒卧在客厅沙发上,张着嘴巴、睁着眼,有点可怕。死者的嘴角、衣服、沙发乃至邻近的地板,都有呕吐痕跡,哪怕梁梓尧已戴上口罩,还是闻得到呕吐物的臭味。 沙发前方有一个小茶几,茶几上面有一个装着浅棕色酱状物的玻璃罐、一把沾有酱料的餐刀、几片白麵包,其中一片已经涂抹好酱料。 是还没吃就死掉了吗?梁梓尧歪着头思考。 李郡阳正对着死者拍特写照记录证据,邹磊克环视了一圈,才走近茶几,俯身把鼻子靠近玻璃罐和麵包闻了闻。闻完后再次把目光投向死者,换了个角度看,马上就有了发现。 顺着邹磊克的视线,梁梓尧也看到了,死者的右手还握着一小块的麵包,如果仔细看死者的嘴巴,其实嘴边也沾有麵包屑。 见李郡阳放下了相机,邹磊克终于开口问:「有什么线索吗?怎么死的?」 李郡阳低头检查照片,半晌以后才扬扬手,把鑑识科的同事叫来,递上相机,「都拍好、录好之后就把他送去法医那。」 鑑识科同事点点头,又开始新一轮的拍摄。 「会是中毒死的吗?食物中毒?投毒?」梁梓尧小心翼翼地提出他的想法。 「死者的嘴唇没有发紫,中毒死掉的人嘴唇会变紫色啊!」邹磊克想也不想就打枪他的说法。 「也不是没有可能啦,有时空腹中毒未必会变紫……不过是不是中毒,又是中什么毒,要抽血化验才知道。警方接获报案后,本来是要送医的,但救护来的时候就发现死者已经明显死亡。」 听到李郡阳替自己说话,梁梓尧心中窃喜,终于赢邹磊克一次。 李郡阳翻揭着笔记本,「死者叫吴晟辉,五十岁,是去年才退休的歷史科老师。有初期的尸僵出现,测量过体温,考虑到室内温度的影响,初步判断死了两至四小时,目测没有任何外伤。综合环境来看,的确是有机会是毒死,但不确定是意外还是怎样。」 听到李郡阳说的话,梁梓尧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,「吴晟辉死前在吃蜂蜜麵包,所以不是麵包出事,就是那些蜂蜜出事。而麵包又没有发霉变质的跡象,那就可能是蜂蜜,尤其是这种家用的玻璃罐不会真正封装,无论是储存不当导致变坏,还是被人下毒都容易发生。对了,之前不是有吃素炒粿条之后,因为邦克列酸中毒致死的例子吗?食物中毒或者被投毒,看起来都很合理!」 太过急于表现自己,可能会引起反效果,譬如现在邹磊克的脸上就充满「不爽」这两个字。 「常见的食物腐败变质大多都不会短时间致死,中毒潜伏期比较长。你说的是罕见的特例,但当然不排除有这个情况,也说不定是昨晚吃的东西出问题。所以这里的食物,我们之后都会带走化验。这蜂蜜听说是自家製的。」李郡阳指向窗户旁的一扇门,「外头有养蜂,你们可以去看看。外头的蜂箱我们之后也会带走化验,同事去借防护衣和蜂烟器过来,你们去看的时候别靠太近喔。」 邹磊克打开那扇门,却没有踏入方才路经的小农场,就怕沾上泥土会破坏客厅可能存在的证据。梁梓尧也只能探头,进行远距离观察。 菜园里有不少看来可收成的蔬菜,梁梓尧并不熟悉蔬菜种类,但叶片的顏色和状态都很健康,正在阳光的照耀下茁壮成长。 在靠近平房的一角,摆放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杉木蜂箱。 一切都正如他们路过时看到的井然有序,放置工具的柜子也是乾净整洁的。 看了一圈,邹磊克边把门关上边说:「那些蜂蜜多半不是今天採的。」 认同,但这不代表什么吧?梁梓尧也看到收集蜂蜜的工具似乎很乾净,并没有水洗的痕跡。是不是今天採的有差吗?他不太懂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五章(1)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斜斜地晒进办公室。墙上的时鐘指向上午十点,办公室里已经有好些侦查科的刑警们在忙碌着。 刚当了一趟跑腿,到法院送达公文的梁梓尧,拿着两杯冰拿铁和两杯冰美式推开门,鬓发滴着汗水,还没到盛夏,天气却异常炎热。 这天的公文好像特别多,梁梓尧走到自己的座位,探头去看对桌的张馨谊,只见她埋首在文件山中,文件差点就把她淹没。 轻轻敲了敲桌面,「拿铁还是美式?邹哥呢?」梁梓尧左右张望,目光扫过办公室,却不见邹磊克的身影,早上来上班时就没看到对方,现在也没看到。 「今天还没看过他呢。我要拿铁的,有你真好,大感谢!」张馨谊伸手拿走一杯拿铁,另一手举起一袋花生,「欸,你要吃吗?民眾送来的,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真不知情,竟然送花生来,邹哥看到又要生气了。不想浪费丢掉,要是我们能吃完就赶快吃一下。」 人们多少有点迷信,警察也不例外。警察不喜欢收到花生,是不希望辖区有刑案发生。 「抱歉,我对花生过敏……」梁梓尧把视线投向身旁的莫少楷。 莫少楷抬起头来,打了个哈欠,露出一脸倦容,「别看我,油脂含量太高。我要冰美,谢谢。」 「看来你比较需要的是义式浓缩……」梁梓尧递上咖啡,把剩下的另一杯冰美式放在邹磊克的办公桌上,他自己要了拿铁。 「昨天你们下班之后,我本来也要下班的,谁知道突然要支援,睏死我了,预约好的飞轮课都没法去。」莫少楷淡淡地笑了笑,把咖啡放在桌上,随即拿起一分报告阅读。 「邹哥跟你一起加班吗?难怪不见人了……」 「是一起加班啦,但他今天好像是要出庭吧?我也不太记得了,你找他有事?」说话之间,莫少楷又打了个呵欠。 「没事,只是好奇而已。」梁梓尧坐下来,眼珠转了转,觉得这是个打听的好时机,「对了,听说吴晟辉的儿子吴骏霆,和他妻子余丽茱的笔录都是莫少负责的?他们说了什么?」 「我看看……」莫少楷翻找着文件,片刻之后才看着笔录说:「吴骏霆今年十七岁,案发当天因为要负责早会的学生分享,所以在当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左右就提前出门准备。余丽茱今年四十三岁,因为律所距离比较远,那天也在七点四十分左右出门。他们都表示出门时吴晟辉还没起床,前一晚睡觉前看吴晟辉也是一切正常。我查过他们的上学、上班记录,在死者死亡的时间段,也就是早上九至十一点左右,他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。」 「那他们的关係好吗?有任何杀人动机吗?假如是下毒杀人,不在场证明根本没有任何效用,因为他们都可以提前下毒。」 莫少楷一脸疑惑地看向梁梓尧,「尸检报告还没出来,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下毒谋杀?」 「推理啊!根据现场的环境和物证作推理。」 「吴晟辉也很可能只是普通食物中毒而已啊。」 「警校也说了嘛,一般夫妻之间有人死亡,最有可疑的就是另一半!你想啊,他们跟吴晟辉同住,又有了解吴晟辉饮食习惯的优势,要准确地下毒到吴晟辉会吃的食物上,应该易如反掌啊。」 「有可疑的前提是『他杀』要成立啊!如果都有先入为主的成见,案还要查吗?警校没教你有几分証据讲几分话吗?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了吗?你这些充其量只是猜测,要验证猜测的话就要找出他们的可能动机。是家暴?外遇?金钱纠纷?还是升学压力?有什么是跟他们切身相关,又非除掉吴晟辉不可的原因?」 在梁梓尧还在思考的时候,莫少楷又说:「我问过吴晟辉之前的同事,对他的评价都不错。他跟妻子在社群平台或者朋友口中的关係,表现出来都蛮好的。虽然有时会跟儿子有口角,但听起来也只是儿子青春期有点叛逆而已,儿子也是老师心中的优秀学生。所以,他们都没有动机。」 再次打了个呵欠,莫少楷随手就把笔录搁在一旁,重新开始阅读原本的报告,显然没有兴趣继续讨论下去。 「那……学姐你有查到什么吗?」梁梓尧把探听的目标转移到张馨谊身上。 突然被点名的张馨谊怔了下,才反应过来回答:「我调阅过他们一家的资料,没有财政问题,没有债务纠纷,也没有任何官司缠身。健康状况也没什么,吴晟辉的就医和身体检查记录都很正常。比较特别的反而是他儿子,吴骏霆在国中的时候有紧急送医的住院记录,是花粉严重过敏导致的,据说余丽茱也是有花粉过敏。」 「啊对,他们家有装全室气清净机,是二十四小时运作的。」莫少楷也附和,顿了顿又再说:「排查过吴晟辉死亡那段时间前后都没特别人士进出,已退休生活圈子简单,没有跟什么人交恶,我是觉得他杀机会不太大啦。」 听起来家庭和谐、社交单纯,确实没有人有什么作案嫌疑。梁梓尧皱着眉沉思着,难道是他的直觉不对?可是表面越是美好,他就越觉得不太真实。但这会是他想太多而已吗?说不定人家就真的那么幸福美满呢?儘管现在也变得不美满了…… 就在此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邹磊克拿着公文进来了,即便一脸倦容,但眼神依然锐利。 「邹哥早!」梁梓尧主动打招呼。 「拢嘛是这款!辩方律师又在搞事,害我白跑一趟。」邹磊克只是点点头示意,嘴巴说着不相关的抱怨。 「又改开庭日期啊?辛苦了。那个,小尧买了咖啡,喝口咖啡顺顺气唄。」莫少楷说。 邹磊克没有走到自己的位置,反而走到张馨谊身旁,把一分报告放在她桌上,「你唸吧,我刚顺便从鑑识科拿过来的。」可视线却看向另一边的梁梓尧,似乎是要他好好聆听。 张馨谊翻开报告,「死者吴晟辉死于中毒引起的心室纤维颤动,毒理筛检结果显示,死者血液有与毛地黄阳性的交叉反应,呕吐是其中一种症状。而死者家中的蜂蜜,包括茶几上和厨房里存放的,以及蜂箱里的蜂蜜皆检测出毒素。经查,是夹竹桃的成分。」 夹竹桃整株有毒,包含了多种毒素,连花粉和花蜜都带毒,但对人体来说,主要是類似毛地黄的中毒,所以吴晟辉的血液里会有毛地黄成分。 闻言,梁梓尧激动得站了起来,「我就说是投毒杀人嘛!」 「她说完了吗?插什么嘴?」 邹磊克中气十足的一句话,让梁梓尧不自觉缩了缩肩膀。 「在蜂巢和抽样几隻蜜蜂的蜂腿上,均验出夹竹桃的毒素。另外,在吴晟辉住家附近发现,有好几处公共空间都种植了夹竹桃。怀疑蜜蜂在夹竹桃花上授粉、採蜜,而使蜂蜜带有毒性,继而把有毒蜂蜜採集至蜂箱。因此,研判吴晟辉乃食用了自己养蜂得来的蜂蜜而中毒,蜂蜜的毒素不是由外人添加,而是巧合造成的结果,属于意外,并无可疑。」 「什……什么?」梁梓尧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,瞪大眼睛看着唸报告的张馨谊。 「简法医真的是这样写……说吴晟辉的死是意外……」张馨谊把报告递给梁梓尧。 接过报告,仔细查看,简怀珍确实是这样写的。梁梓尧脑袋打结,难怪邹磊克刚才会看向他,原来是要向他证明,他的观点是错误的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五章(2) 「她说『很有趣』,结果是意外?」梁梓尧只觉得不可思议,为什么会这么刚好有夹竹桃在附近?养蜂的人怎可能不知道? 「什么『很有趣』?你去找简怀珍了?」邹磊克挑挑眉,向梁梓尧投向审视的目光。 「我没有……」在案发现场偶遇不算是找吧?梁梓尧满脑袋的问号,质疑说:「这怎么会是意外?那么刚好死者养蜂,又那么刚好附近有夹竹桃,再那么刚好蜜蜂去採夹竹桃的蜜,而毒素还足以杀死人?要是住家附近有种夹竹桃,吴晟辉怎么可能会养蜂,还把蜂蜜吃下肚?这不合理啊!太多巧合了。」 「莫少,笔录拿来给我。」邹磊克接过笔录后查看,看到笔录里像是小学生般的笔跡,忍不住抱怨开骂,「靠,你傢伙是怎么考进来的?字丑就算了,还一堆错别字!」 莫少楷别过头装作没听见,斜对面的张馨谊却幽幽地说:「看来下次又要我来做笔录了……」 「谜底已经解开。」邹磊克合上笔录,「吴晟辉是去年七月正式退休后,才把住家旁边那片土地变成小农场的,其中的菜园就大家之前看到的照片那样。据余丽茱说之前还养过鸡,但鸡太吵了,之前冬天又有寒流冻死了几隻,之后就没有再养,改为养蜂。所以,应该是新手养蜂没想到那么多,然后就不幸出事了。」 「不对啊,不管养多久,一个养蜂人不会不去注意附近花源的啊!不然要蜜蜂去哪採蜜?」梁梓尧不同意邹磊克的推理。 「新手不会注意那么多啊!」邹磊克只觉得梁梓尧大惊小怪,「也有人在家里养一堆有毒植物,意外弄死自己的宠物后再跑来警察局哭爸。」 「他是老师啊!养蜂之前难道不会研究吗?而且养宠物都会注意宠物要吃什么,他要养蜂怎么可能不去管花的来源?而且这些蜂蜜是他自己要吃的,你不觉得不合理吗?」 「他是歷史科老师,教高中而已。你不要太这么自以为,很多人养宠物很多年都继续用漂白剂清洁,餵宠物吃人吃的菜头菜尾……这样的人,到处都是。」 「邹哥!他好歹是个老师,不会这么无知,不会家里附近有夹竹桃都不知道就去养蜂的。我觉得他可能早查证过没有夹竹桃才开始养蜂,一定是有人想谋害他而新种的!」 「夹竹桃是常见的观赏性植物好吗?公共场所、庭园或道路旁……你在外头看到的红花、黄花很大机会就是夹竹桃,根本到处都是。几年前不是有新闻报导过外国有网美咬着花拍照,然后就中毒入院差点掛掉吗?但你认得出哪些是夹竹桃吗?一般人能认得出吗?」 夹竹桃所开的花顏色鲜艳又漂亮,带有芳香,而且全年皆可开花,因而被广泛种植。以一个六十八公斤的成年人计算,只要服用约一口的分量便足够致死,是能迅速致命的剧毒植物。 「我……我是听说过夹竹桃有剧毒,但——」 「但是你也不知道到底哪些花是夹竹桃对吧?我跟你说,你上班经过小七的那段路,马路旁边种的小黄花就是夹竹桃。」邹磊克翻了个白眼,「兇手大费周章种花杀他?不要笑死人了,吴晟辉住家附近那边是政府用地,种什么、何时种都有公文可查的。想像力那么厉害,你去当作家、编剧好了啊!当什么刑警?」 「也有可能是兇手想偽装成意外啊!说不定还有什么人对他有杀机,只是我们还——」 「说那么多,所以现在有任何证明吗?你得找出来动机和证据,案件才能成立啊!你比法医更厉害吗?还是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?你把你说的话去跟检察官说,看他会不会鸟你?」 「我只是大胆假设……但我会小心求证的!」 「小小小……讲啥潲……很间是吗?这分报告由你负责,今天内写好交给我。有正经事不做,老爱当侦探是咧哈囉……」邹磊克骂骂咧咧地碎唸着,连返回自己座位拉开椅子时都特别粗鲁,製造出很大的声响。 又是惹怒上司的一天。梁梓尧颓然地坐下来,抿着嘴垂下头,百思不得其解。 想了好一会儿,梁梓尧把涉及隐私的资讯隐去,向现在当医师的高中同学询问,到底蜜蜂採蜜採到夹竹桃,养蜂人再吃下有毒蜂蜜而死是否合理。 可是结果不如他意,连高中同学也说,虽然机会比较小,但的确有这个可能。 梁梓尧翻着手机相簿里有关于案发现场的照片,看到那张「死亡设计师」的名片,好奇心驱使下,登入了名片上的网址。 名为死亡设计师的网站,似乎是一个普通的推理小说论坛,两旁有长条形广告,中间有不同讨论区的那种古早论坛。而且非常冷清,会员註册人数很少,只有少数讨论,连帖文也不多。不过以发文时间来看,儘管帖文量少,但仍然有人持续在分享推理小说相关的东西。 神奇……这个年代还有人用论坛的吗?不都在玩社群平台?梁梓尧歪着头,感到很意外。 所以,吴骏霆是个推理迷吗?但他分明记得,吴骏霆房间里的漫画,都是一些男性向的恋爱漫画啊……真奇怪。 「呀梁梓尧!说你爱当侦探,你还真把自己当侦探了?上班时间逛什么推理论坛?」 不晓得邹磊克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的,梁梓尧只得慌忙翻出那张名片的照片解释说:「不是,这是我在吴骏霆房间里找到的!跟着网址输入到瀏览器,出来的就是这个论坛了。」 「所以?」邹磊克质问的口吻带有杀气。 「我在想会不会跟吴晟辉的死有什么关係,因为刚好跟死亡有关,看起来很可疑……」 「那莫少家里一整排《死亡笔记本》的漫画,他是不是连环杀人兇手了?」 「但你看名片上还写着『你被人逼上绝路了吗?先别急着死,你可以考虑让死亡设计师为你復仇!』这不可疑吗?感觉就像是买兇杀人的广告一样。」 「那什么……带有怨气的人只要午夜登入网站,填写復仇对象,『地狱少女』就会把復仇对象拖进地狱了是不是?」 「蛤?」梁梓尧这次真没听懂。 「邹哥,你举的例子有点年代,小朋友没看过啦……」一旁的莫少楷插话。 「啊咧那个网站名字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爱玩中二哏而已,网站宣传哪能当真?」邹磊克撇撇嘴,「叫你写报告就写报告,别浪费时间!」 梁梓尧有点沮丧,默默关掉了网站。虽然不服气,但邹磊克句句在理,他没有反驳的馀地。还是认命地,开始在键盘上敲打报告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六章(1) 阳光透过大面积的玻璃洒落在温室内,柔和的光芒轻轻拂过每一片绿叶,让每一朵鲜花美艷绽放。 戴着手套的裴綺优拿起剪锭鋏,细心地修剪那些过长的枝叶。又拿起盆栽,仔细检查植物的健康状况。她的目光在每一株植物上流连,彷彿是她的心灵寄託。相对于人类,她明显更喜爱这些植物。 但是植物有时跟人类一样,都是不可以貌相。再漂亮的植物,裴綺优都不会在没有戴上手套时触碰它们。 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是端着托盘,带来水果茶要跟妹妹分享的裴伶优。 一推开门,沁人心脾的植物香气扑面而来,裴伶优都觉得手上的水果茶显得有点失色了。 「林姐老家自產自销的橘子乾很棒,我买了几箱送同学和教练,这些我们自用。泡茶也很讚喔,你的我没有加糖,纯天然香甜喔。」裴伶优像献宝般来到妹妹身旁,轻轻把水果茶放下。 除了水果茶,还拿来了两个茶杯,茶壶和茶杯都是柴烧白瓷,价格不高但很有意义,那是两姊妹刚从国外回来时一起去陶瓷工作室烧製的。 「难怪林姐说你在学校和击剑馆很受欢迎。」裴綺优笑了笑,脱下手套,拍了拍身旁的椅子,示意姊姊坐下,「这轮椅什么都好,就是不方便拿取底部的东西,我又蹲不下来。」 「你要拿什么?叫我来帮你拿就好了啊!」 「你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。」见姊姊抿着嘴有点难过,裴綺优便指着一旁说:「有空帮我做个小架子吧,或者板凳也行。放在那边,稍微垫高盆栽,我就容易拿取了。」 「这有什么问题,包在我身上!」 看到姊姊明媚的笑容,裴綺优也跟着勾起嘴角,轻轻抿了一口水果茶,确实清甜好喝。 瞥见姊姊手边的砂糖糖包,裴綺优笑意更浓,「林姐不会觉得奇怪?你都用砂糖。」 「哎唷,砂糖跟蜂蜜的味道不一样啊,而且我都跟林姐说蜂蜜送同学们了。」说着,裴伶优才撕开糖包,往自己的杯中倒入砂糖。 「林姐一定很伤心,你都不送给她。」 「我这是为她好,林姐有糖尿病要控制糖分摄取啦。」 「你也要控制。」 「我练剑要维持状态连甜点都戒掉了,现在就一点点嘛,嘿嘿。」裴伶优喝了一口茶,才伸手去拿一旁的笔电。 虽然裴伶优没病没痛,但还是被严格控制饮食,除了是半个运动员身分,也是因为妹妹的身体比较虚弱、容易生病,需要严格执行营养饮食计画。为了不让妹妹一个人,作为姐姐的裴伶优愿意捨弃一点饮食的乐趣,但偶尔嘴馋的时候,还是会偷偷吃一点垃圾食物,只是儘量不让妹妹知道。 裴伶优等待着笔电啟动,一手撑着下巴,「那个退休老师,以意外结案了,听说是他儿子第一个发现他死掉的。」像是间话家常的口吻。 「希望他死得不要太丑,别再给他儿子带来新的阴影。」 「这就不好说了……不过我今天看他儿子在学校里表现好像蛮正常,还多了笑容呢!」 裴綺优不期然皱了皱眉头,叮嚀说:「非必要别出现在相关场合。」 「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嘛……你放心啦!我打扮过才去的,都没人发现我是女生。」 「这次演什么?」 「通信维修人员。」裴伶优昂起下巴,一脸得意地说。 「你不去当演员,执意要当击剑手真的暴殄天物。」裴綺优无奈地摇摇头,她姊总是爱瞎操心别人的事,也不管自己安全。 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事的裴伶优心情特别好,点开相关档案,一键彻底清除。 如果社会上的渣滓,能像清除档案那么容易就好了。这次清除的行动,可是让裴伶优吃了点苦头,不过死了一个渣滓,救了好些家庭,非常值得。 形象正面,像个正人君子好好先生一样的吴晟辉,大概到死也不明白,自己是怎么死的。他更不会想到,要置他于死地的,竟然是他的独生子吴骏霆。 说不定,他仍惦记着非常孝顺他又很听话的儿子,见他退休间得发慌,养鸡又养不好,才提议他养蜂,还贴心到把养蜂所需的物品都为他准备好。 殊不知,这些礼物,不过是製造意外的第一步。 吴晟辉作为资深的歷史科老师,国中、高中都任教过,受到许多同事、同学爱戴。但也许这样的他,只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。 假装大方,却连对家人都极为小器,还非常大男人主义,在家里像是皇帝一样,要求妻子侍奉他,要求儿子顺从他。 这也没有什么,毕竟他儿子吴骏霆从小就是这样,在高度压抑的环境下长大。 然而当吴俊霆升上高中,同一时间,父子在同一所高中分别任教和就读,问题就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。 「老师的儿子」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身分,为了公正不偏私,原本应该是吴骏霆能够得到的,反而要拱手让人,却不断被同学排挤、暗示他是特权学生。连心仪的学姐见到他,都像看到鬼一样害怕得掉头逃离。 原本以为是「特权」令他被人讨厌,可是吴骏霆后来发现,纯粹是身为「吴晟辉的儿子」,才让他神憎鬼厌。 为什么学姐会害怕他?因为他跟吴晟辉长得太像了。 如果那天要参与学术会议的吴晟辉不是忘带手机,要求吴骏霆跑腿送去会议现场,吴骏霆可能都不会知道,他的父亲到底有多齷齪、多骯脏。 「马上搭计程车过来给我!」 吴晟辉的一声令下,吴骏霆便要取消原订去书店买书的计画,改为给父亲送手机,早知道就不接听陌生来电了。 本来吴骏霆也没打算要偷看手机里的内容,他只是拿着手机乖乖地搭乘计程车。不过在前往会场的路上,手机萤幕亮起来了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六章(3) 偷偷潜入了没有同学、没有老师,因为假日而空荡荡的学校,偷取校工掛在校务处的备用钥匙,开啟了通往天台的门。他想,他要,从这个为他、为那些受害同学带来黑暗的校园坠落。以自己的身躯与灵魂,悼念那些被吴晟辉摧毁的人,包括他自己。 他流着泪,拖着沉重的脚步,一步步走向天台边缘,却在此时看到了「死亡设计师」的名片。 转念一想,就算要死,也该先杀死可能仍会遗害人间的吴晟辉。只有吴晟辉一死,那些被威胁的同学才可以安心入睡。 要死,也要先把更该死的吴晟辉拉进地狱。吴骏霆捏紧了名片,他要替那些受害者復仇,他要对不起他母亲、对不起学生的吴晟辉死! 于是他根据名片夹住的纸条提示,按照步骤登入死亡设计师的网站,点选一旁那不起眼的广告,以名片的帐号、密码登入会员,填写并送出委託表格。 收到吴骏霆的委託,已经是年初冬天的事。只是吴晟辉几乎足不出户,要设计意外死亡,又不能祸及吴骏霆和余丽茱,难度提升了不少。 难度提升,但也不构成裴綺优接受委託的阻碍,她依旧欣然地接受委託。 看着情报资料,裴綺优馀光瞥见自家温室的蜂箱,一个意外杀人的计画就诞生了。 她请裴伶优以迂回的方式再购入两组一模一样的蜂箱,买的是相当常见的十框煮蜡杉木标准蜂箱,再把其中一组放置在指定地点。委託人吴骏霆唯一要做的事,是取得蜂箱后,说服吴晟辉养蜂,而且要使用这一组设备。 吴骏霆为此,牺牲了几隻无辜小鸡的性命,那些鸡才不是冻死的。 那蜂箱和设备是全新的,没有任何问题,即使警察怀疑到吴骏霆头上,也绝不会查到什么。 如果乾等幸运之神降临幸运到吴骏霆身上,让吴晟辉所养的蜂去採有毒的花,可能等一辈子都未必等到。户外因素太多,无法肯定蜜蜂会去哪里採蜜,但温室就不一样了。 裴綺优为了用新的一组蜂箱重新养蜂,在自家温室做了些装置,控制住蜜蜂的活动范围,也就能局限蜜蜂只採夹竹桃的花蜜。 不像户外受气温影响,温室里的蜜蜂可比外头因为寒流而减少活动的蜜蜂勤劳许多,大概五个月的时间,蜂箱便可收成,可比吴晟辉所养的快多了。 而裴綺优派给姊姊的任务是,在凌晨时分潜入吴家的小农场置换蜂箱里的巢框,把对方的与裴綺优的交换。 以往温室的大小事一向由裴綺优打理,裴伶优只看过几次如何採收和置换巢框,可是亲自动手还是第一次。 在温室里练习时,因为未掌握如何使用蜂烟器,反倒让蜜蜂变得更不安、更具攻击性。才打开顶盖不久,裴伶优的防卫服没穿好戴好,一时不慎便被蜇伤。 「怎么这么不小心!」裴綺优连忙夺过蜂烟器让蜜蜂镇静下来。 练习被迫中断,裴綺优马上替姊姊进行急救。 幸好当初是购入一模一样的设备,为了姊姊着想,最后裴綺优略作修改计画,做了个简单的装置,可以直接打包蜂箱,连巢框带盖板,整个蜂箱交换。 原本打算只置换巢框,一是轻便许多,二是只换巢框几乎不会被人察觉,但整个蜂箱替换,即使是同款也可能有差异,也就有机会被吴晟辉识破。 但吴晟辉的同住者正是委託人,要是真被吴晟辉察觉到不妥,吴骏霆多半会主动打掩护,所以为了裴伶优的安全着想,和顺利完成任务,裴綺优也不得不冒一点风险作出妥协。 不过这样也好,连带蜜蜂都是裴綺优所养的,连蜜蜂都能替意外作证。 当蜂箱的蜂蜜储存已满时,蜜蜂会将蜜封闭在巢房内,而且会减少外出採集花蜜的频率。 吴晟辉收成之后,大概率也不会隔太久才品嚐,总归是第一次养蜂有收成,说不定还会在发现可收成的当下就跃跃欲试。 这样,即使蜂箱空了,蜂箱仍会留下蜂蜜痕跡,而蜜蜂身上或许还能残留一些毒素。 而且,吴晟辉的妻儿都对花粉过敏,且按照吴晟辉的自私个性,採得的蜂蜜也绝不会与人分享,才能安全地等待他自然死去。 一切都刚刚好,水到渠成。 资料彻底删除,裴伶优歪着头问:「阿綺啊,你说那些孩子看到报导之后,能够放下心头大石了吗?」 「凡走过必留下痕跡,他们的私密影像已经被传播,有网路的一天,他们都不可能安枕无忧。」 「那……吴骏霆也会很难过吧……」 「他难不难过,都会带着『加害者的儿子』身分继续活着。可那些被害的,就算没死,也可能已经死了。」 「真是……那渣渣只能死一次实在太便宜他了!」裴伶优顿了顿,想到了什么,「其实吴骏霆也挺可怜的,那说到底是他爸爸……」 「大人总是教小孩要保护自己,却忘记伤害小孩的都是大人,最需要被教育的其实是那些大人。不过,有些小孩子,远比成年人想的更聪明,也更残酷呢。」裴綺优忽然笑了笑。 「他也是逼不得已啊,谁不想有好爸爸、好妈妈,可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……偏偏他爸是狼师,为人师表都不当个好人……」裴伶优叹了口气,多愁善感了起来。 「我的好姊姊,不要对其他人太有同情心,可怜的人总有可恨之处。」 「哎唷,我的好妹妹,你才别老像个老头子般讲话,现在才几岁啊,真的是……」裴伶优边盖上笔电,边看向妹妹刚才摆弄着的金黄色花朵,「这是什么花呀?」 「长寿水仙。」裴綺优把另一盆紫色的花往前挪,「这是秋水仙。」 「怎么都是水仙?小时候新年那时,妈咪很爱买这个,但都养不好哈哈。」 「虽然都有毒,但不太一样。」裴綺优重新戴上手套,轻轻抚摸着花瓣,仿佛在触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,「温室的好处是不用理会季节与花期,任何时候,只要用心,就能培植出好看的植物。虽然姊姊对很多东西都过敏,偏偏对花粉和蜂蜜不会过敏,但是你也要记得,有些漂亮又长得无害的花,包括能治痛风的秋水仙,也会致人于死,所以不要随意触碰。」 裴伶优煞有介事地举起双手,「我才不敢碰呢,你可宝贝得很,碰了不被你打死才怪。」表情和语气很是夸张。 「我哪有打过你?你是运动员,我打也打不过。」裴綺优轻笑。 「不不不,你要打的话,会让你赢的,绝不还手。」裴伶优扬起笑容,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。 无论如何,只要妹妹想赢,裴伶优都愿意输她一辈子。 *本文仅发表于popo.t湾/popo.tw/蓝po* 第八章(1) 民眾报警的原因有大有小,千奇百怪的原因也有。但警察们通常也不会觉得民眾因琐碎事而报警很奇怪,因为万一出什么意外上升成为刑事案件,警察就真的头痛了。譬如现在,之前值日后欠缺睡眠的侦查队,紧接着要调查与政要关係亲近的死亡案件,又再熬夜加班整理现场物证,翌日早上还是得准时来到办公室继续上班,分析案情、梳理线索。 几人的办公桌上散落着案发现场的照片,一旁的白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张馨谊的笔跡,她一早就回到办公室整理资料和线索。 「学姐,你的拿铁。」梁梓尧乖巧地为张馨谊送上咖啡,他张望了一下,另两人还没回来,只好把咖啡放在他们的桌面上。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以下是《他不可能是兇手》第三章下半部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原来每位客人都会获配一位球僮跟随服务,除了背球包和捡球,还兼具指导、教练和驾驶高尔夫球车的工作。俞萱恍然大悟,难怪孙知愿说一定有职员跟着。 有高尔夫球车方便许多,很快就抵达目的地。俞萱回想梦里的片段,梦里好像没看到车门。如果是使用高尔夫球车运送的话,由于车身没有车门,蜷缩侧卧在后座也能看到外头的环境,似乎就会变得很合理。 一下车,俞萱便往森林的方向走去,孙知愿举着相机跟随其后。 「客人们,那边不能走的喔。」负责开车的球僮提醒说。 俞萱闻言停下脚步,她已经发现线索,「你看,像不像拖动什么重物的痕跡?」 从草地到森林的边缘,泥土上开始有拖行痕跡。 「可是没有鞋印。」孙知愿马上发现不寻常的地方。 「这就是奇怪的点,但要是我们踏上去,就变成有我们的鞋印了。」俞萱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,往森林内部照,「那边的泥土是不是有两截顏色。」她们站在原地就可以看到,拖行距离并不远,竟然没有深入森林内部。 「看来是最近被翻动过的泥土。」 太奇怪了,已经大费周章把受害者移动到这边,为什么又像是半途而废一样?是兇手的力气不够吗?如果是壮硕的男人,应该能把受害者带到更深入的地方活埋,甚至可以揹起受害者,就不会留有拖行痕跡,尸体也会更难被发现了。 比较高的那位球僮背着球袋,来到二人身旁,「客人们,您们这么说,好像发生了什么兇案一样……」 俞萱抬头看向球僮,球僮的脸色不太好,大概在暗地里抱怨遇到不正常的客人。 她往森林指了指,「那边应该埋了一具尸体。」 「客人,这种玩笑开不得啊!」球僮努力保持微笑,面对客人,微笑是基本礼貌。 孙知愿一直在拍摄,还把镜头拉镜去拍森林里被翻动过的泥土,此刻才把相机关掉放下,「萱萱,现在可以报警了吧?」 「客人们,单凭一道痕跡和泥土的顏色就报警,警方也不会受理吧?更何况,我们这里怎么可能发生兇杀案呢?」 「我只说那边应该埋了一具尸体,并没有说是兇杀案,莫非?」 球僮被俞萱冷冷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,「绝对与我无关!」 「要嘛报警,要嘛我们在这里等你,你或者他过去看看。我们可以帮你们拍片作证,是你们发现而已,不是你们埋的。」 负责开高尔夫球车的球僮也来到他们身旁,不解地看着二人,「客人们,您们到底是……」 「喔,她是怪谈界youtuber,欢迎订阅《通灵少女萱萱》频道。」孙知愿笑着介绍,还给两位球僮发了名片。 俞萱看到也愣了一下,什么时候设计印刷的名片?她怎么不知道? 「怪谈界?」比较高的球僮面有难色,名片上还写有都市传说、疑案追踪、灵异探险,老实说客人满嘴无稽之谈会被解僱么? 见两位球僮无动于中,孙知愿看了眼俞萱,向她打了个眼色,待俞萱点头,随即用手机登陆粉丝专页开啟直播。 「萱萱的粉丝你们好,我是小愿。临时开直播,是因为萱萱昨晚被託梦了,我们请来职员一起到达梦里看到的地方。现在我们怀疑这里附近埋了尸体,但想当然的,说是託梦报警的话,绝对会被骂翻对吧?而且职员们也不相信有人能在这里埋尸,所以就让大家一起来作见证。如果是我们被託梦、估计错误的话,我们会另行跟职员和这边的负责人赔罪。」 「别拍我,拍地上的痕跡。」俞萱的脸上不施一点脂粉,双眼浮肿,看起来有点憔悴,并不想以这个面容出镜,「现在只看到拖动重物的痕跡,还有那边泥土有两截顏色,像最近被翻动过。」再用电筒功能往里头照着,好让孙知愿能够拍摄到顏色的区别。 「接下来就麻烦这位先生过去查看一下,可能要找个东西帮助稍为挖一下土,但千万别踩到有痕跡的地方。」孙知愿把镜头移向球僮。 「我吗?」比较高的球僮这时才发现他的同事不在他身边。 另一位球僮早在俞萱说话时,已走向高尔夫球球车,找寻可使用的物品,最后只拿着一个塑胶盒子回来。 「没有别的工具了,用这个凑合着挖一下吧。」负责开车的球僮说。 比较高的球僮脸如死灰,莫名就被同事卖了,偏偏是前辈,他又不敢反抗,只好接过盒子,如履薄冰般慢慢向森林靠近。 「稍为挖一下就好,别破坏现场哇。」孙知愿提醒,似是篤定俞萱所说的话绝对真确。 看了眼手机萤幕,观看直播的人数突破两百人,对于正当红的网红来说可能不算什么,但对俞萱来说,这已经是不错的数字,尤其是临时在专页开播,完全没有宣传。孙知愿对直播的观看人数感到满意,心思都落在怎么经营俞萱的频道上,实际上并没有太在意球僮怎么样。 「有个塑料袋!」球僮大声回报,本想随便挖一下交差便算,没料到还真的有东西埋在泥土之下。 「是蓝色的塑料袋吗?」俞萱问。 「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?」球僮惊讶得站直了身子,这个距离与角度,其他人应该看不到塑料袋才是。 「里面有什么才是重点。请你再认真看一下,那里到底有什么?」要不是俞萱也怕会看到血腥画面,她巴不得自己来挖,假手于人太没效率了。 等候了一阵子,直播聊天室的人都在鼓譟,孙知愿在考虑要不要踏进森林去帮忙。 就在此时,球僮跌坐在地上,「塑塑塑塑料袋里面好好好像有有有隻脚!」 「你沿着你的脚印慢慢走出来,别动其他的东西。」俞萱回头看向负责开车的球僮,「再请你们报警吧。」 「是是是,报警……」手机彷彿会烫手一样,差点拿不稳掉在地上。 见孙知愿还在直播,俞萱摆摆手,让她结束。 「观看直播的粉丝朋友,之后再留意我们上传的影片吧。本来是要来拍玩乐特辑的,没想到还是拍成了疑案,那我们就下次再见。」关掉直播后,孙知愿小声地在俞萱耳边说,「刚刚观看最多来到两百六十八人,我按了保存直播。」 「这个不是重点,待会警察来了还有得烦。」俞萱摇摇头,眉头都拧在一起。 「对不起,本来是要给你愉快的庆祝假期,没想到会变成这样。」 「没关係,昨天的体验本身很愉快啊,错的不是你,是不会挑场合的兇手。」 就是,为什么要挑这边杀人呢?就不能挑远点的地方吗?孙知愿撅着嘴,却又无可奈何。 第九章(2) 「我还以为只是个小混混,但他看起来不像有吸毒习惯……」因为小混混看上去精神饱满,脸色也很好的样子,与梁梓尧之前看过有吸毒习惯的人不太一样。 「不是要吸毒才能贩毒呀。」莫少楷把檳榔渣吐进卫生纸中,又收回口袋里,「他认了柳志宏的货是从他底下的人买的,通常是买ghb和天使尘。但听说柳志宏从不碰ghb的,因为喝多了会想睡,不是他想要的目的。」 「很明显,ghb就是偷偷加在酒中要来迷姦不听他话的女生。」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以下是《恶意反噬》第一章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一隻白净的小手向坑洞伸出,拉起满佈细小伤痕的小手,然后,那些伤痕就转移到白净的小手上去了…… 1 踏入夏天,前一个月还飘忽不定乍暖还寒的气温,也终于确定朝炎热方向迈进。 刚把室内的冷气关掉,窗户依然凝着水气,看出去雾茫茫一片。即使如此,仍能感受到阳光晒进来的热度。 台北四季都是下雨天,难得天朗气清,就算热得一关掉冷气就后悔,也无阻以好心情展开工作日的一天。 大波浪长发、戴着金丝眼镜的徐妍甄正在厨房打发鸡蛋,打圈的节奏不稳定,看手法似乎还不太熟练,总觉得碗里的鸡蛋下一秒就会飞溅到墙上去。 厨房的事,不能交给徐妍甄。 从浴室走出来的徐恩娜一边束起头发,一边紧盯着厨房的动态,不急不缓从后方步至。她熟练地绑起围裙,锁骨上闪耀着的玻璃珠项鍊,明明只是廉价货色,但戴在她身上,竟有种可爱而不落俗套的气质。 「姐姐,别弄脏衬衫了,还是我来吧。」徐恩娜接过徐妍甄手上的器具,打发的姿势有模有样。 「欸,我厨艺真的有进步了!」徐妍甄不满地撅起小嘴,平日都由徐恩娜负责餐点,这次特意早起想要一展身手,还是被抢走工作了。 徐恩娜笑了笑,点点头假装相信,「嗯嗯,我知道,可是待会我们都要去上班,还是安全一点好。是想做欧姆蛋吗?」 安全一点……徐妍甄发誓上次把糖当作盐来使用只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失误。 「那我切火腿吧。」徐妍甄还是想要帮忙。 「乖,你去倒牛奶。」徐恩娜抢先一步站在砧板之前,把徐妍甄与刀具、火腿隔离。 「我可是姐姐啊……」徐妍甄低声叹了口气,二十七岁的她明明是个姐姐,却被小她三岁的妹妹保护着,有点惭愧。 感觉到姐姐的小情绪,徐恩娜回头,笑着撒娇,「小时候都你照顾我嘛,现在由我照顾你不好吗?嗯?」 徐妍甄摸摸徐恩娜的头,对妹妹的撒娇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。顺从地打开冰箱,从牛奶盒中倒出两杯牛奶,慢慢走向中岛。 突然想起什么,徐妍甄折返,走近炉火,徐恩娜马上摆出要拦阻的架势。 「我只是要拿锅子。」徐妍甄有点无奈。 锅身还是温热的,里头的汤水仍冒着烟,似乎才关掉炉火不久。 徐妍甄边把锅子里的汤水倒进保温瓶,边叮嘱说:「这个待会带上班,记得要喝。」 「什么东西?」徐恩娜瞥了一眼,她对汤水比较没有概念。 「罗汉果雪梨菊花煲猪肺,生津润肺、清热止咳。这两晚听到你睡觉时有几声咳嗽,昨天下班就去买了汤包,不过你回来晚了,你晚上又不太喝水不喜欢跑厕所,所以今天才煮。」 「知道了。看来你今天很早起床,就几声咳嗽而已嘛。」 「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。」徐妍甄瞪了妹妹一眼,「还有那些维他命、益生菌和鱼油,都要记得吃。」 「知道了,每天都有吃。但你别再买了,家里还有存货。」徐恩娜反过来叮嚀。 坐下来等待早餐的时间,徐妍甄掏出了手机,点开新闻。 看着影片播放,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新闻。但当镜头拍摄到被烧得火光熊熊的铁皮屋时,徐妍甄的瞳孔在抖动,眼中闪过不安,几秒后又似是若无其事。 关掉萤幕,一早的心情不该被破坏。 抬眼看向妹妹忙碌的身影,徐妍甄顺口一问:「对了,昨天去哪玩了?」 「餵猫呀。」徐恩娜把欧姆蛋从平底锅倒到碟上,「小肥又胖了呢,不能给牠太多罐罐了。」 「又抓浪浪们去绝育了么?钱还够用吗?我最近的那两本翻译,月底就结算了,如果不够的话——」 「够花。」未等徐妍甄说完,徐恩娜便打断她的说话,「我可是唸经济的啊,什么都不会,赚钱最会。」 徐恩娜拿着两碟煮好的欧姆蛋,放到中岛上,坐在徐妍甄对面,用眼神示意用餐。 把刀叉递上,徐妍甄嗔怪说:「最好是什么都不会,明明只要你想做,都会做得很好。」看眼前的欧姆蛋就知道了,随意煮都有餐厅的水准。 「姐姐不也是吗?」 「今天别加班,晚上我们去外头吃吧。」徐妍甄顿了顿,笑着看向妹妹,「你爱吃的火锅?」 「好啊。」对于姐姐的提议,徐恩娜几乎都说好。 不是财务金融系出身,在投资公司里工作,有时会被人看轻。更何况,在一堆台清交的毕业生里头,连群结党也分正统与否,一般大学出身的徐恩娜要不是长得可爱又有点姿色,或许连搭理她的人都没有。 但徐恩娜乐得清间,不用盯着股市,不用为操盘成绩忧愁,安份地处理好基金的行政相关作业就可以。 收入还不错,比姐姐当翻译按翻译量计算薪水更稳定,加班的日子不多,不必刻意费心社交,适合更愿意独善其身的徐恩娜。 下班时候,还能看到夕阳馀暉,那时还是天朗气清的。可快要到达约定地点时,天又突然下起毛毛雨。 步出捷运站,用手遮着雨,匆匆往火锅店赶去。 火锅店门外的簷下,有好些人正在等待,包括徐妍甄。姣好的脸容在一般的人群之中,总是特别突出。也不知道好的皮囊,到底是上天给的礼物,还是地狱送来的邀请函。 雨越下越大,徐恩娜小跑着来到徐妍甄跟前,徐妍甄见状,马上从手袋掏出纸巾,为妹妹擦拭脸和肩膀上的水珠。 「怎么不撑伞?都淋湿了。」徐妍甄皱起眉头,抱怨妹妹不懂照顾自己。 「我刚出捷运的时候只是毛毛雨,谁知道它突然下那么大。」 闻言,徐妍甄眉心锁得更紧,「都带了伞就不要嫌麻烦不用,万一生病了怎么办?」 无论出门时是晴天还是雨天,当下都会检查有没有带备雨伞,是两姊妹从小到大的习惯,随身手袋里总会有把摺叠伞。不过,徐妍甄不知道的是,这天徐恩娜的手袋里,罕有地没有摺叠伞,而下班后为了早点赴约,她也来不及去买一把新的。 「不会的,我身体强壮得很。」徐恩娜两手举到姐姐眼前,用大拇指揉了揉姐姐的眉头,「年纪大了不要老皱眉头,有皱纹会显老。」 徐妍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倒也不介意妹妹没大没小。 「新闻说这几天都会下大雨,记得要撑伞。」 「知道了,老婆婆。」徐恩娜摇摇头,姐姐爱唸叨的个性,十年如一日。 徐妍甄嗔怪地瞪了徐恩娜一眼,又蹲下来替她擦拭被雨水沾湿的裤管和鞋子。 「姐,我不是宝宝了。」徐恩娜无奈地笑了笑,就把姐姐扶了起来。 「你到八十岁都还是宝宝。」 还想说些什么,便听见店员喊号:「三十七号两位,三十七号两位。」 「到我们了,快进去,别感冒了。」徐妍甄牵起妹妹的手进内,「三十七号这里。」 除了长得比较漂亮,两姊妹与擦身而过的路人,似乎没什么不一样。 第十章(2) 穿着宽松花花长襬上衣,杏色宽管悠间裤,盘着头发,年约五十来岁的女性,大概就是宠物店的店主,也就是事发的目击者。 「警官啊,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店里会有蛇,我在店里整天工作都没看到蛇啊!但那蛇没有毒,那位先生应该没大碍吧?我不会要赔钱吧?这店真的不赚钱啊!再赔我都要把店顶让出去了……」店主眼睛红红的,可能才刚哭过一轮。 「你有买保险的话应该不用太担心。」邹磊克瞇起眼,话锋一转,「不过,你整天在店里都没看到蛇?」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以下是《恶意反噬》第二章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2021年夏天,一场暴风雨过后,一具男尸在排水渠口被路过的清洁工人发现。 警方在现场围起了封锁线,与鑑识组围在排水渠口附近搜证,一旁的地面上,放着一具头部有明显外伤、皮开肉裂的尸体。 年轻的邓海铭蹲在尸体旁边,拿着拍纸本书写着鑑识组人员的说明。作为侦查组的新人,从警校毕业不久就碰到兇杀案,也难得不怕看到尸体,还虚心地依着鑑识组的前辈指示察看尸体。 满头蓬松凌乱白发的尧柏松从车上下来,点了一根香菸,抽了一口便搁在地上,朝尸体的方向拜拜,再向邓海铭走去。 「松哥来了?」邓海铭一见尧柏松,便站起来敬礼。 「嗯,报告情况。」尧柏松摆摆手,说了几次不用那么拘谨,但新人总是太有礼貌。 「尸体是男性,约莫二、三十岁吧,衣服里灌满泥,不知道是被埋过还是冲到他身上去的。他的腰部绑了一块大铁件,就是那种工厂常见的,你看那边。」邓海铭指向一旁的铁件。 尧柏松顺着手指指示看去,工厂常见的铁件吗?他怎么觉得更像汽车的大型组件? 铁件已被鑑识组标示号码和尺寸,看来已拍照存档。铁件有锈跡,但看不出有任何血液之类的痕跡。 朝排水渠口栏栅的方向看去,「在那边发现的?」尧柏松问。 「对,早上十点二十分的时候,有清洁工人路过,发现有人形物卡在栏栅那,本来以为是大型公仔之类,但走近一看,才发现是具尸体。」 「这几天下豪雨呢。」尧柏松若有所思。 「对,所以很有可能是从上游那边被冲下来的。」 「除了头部,他身上还有什么伤吗?」 「有,而且很多。」邓海铭翻揭着拍纸本,「他身体有多处钝伤和骨折的地方,颈部有手指印痕,初步判断死了有两、三天。」 尧柏松看了一下尸体,再往排水渠口走去,邓海铭跟随其后。 排水渠口的栏栅上卡了一块很细小的碎布,有可能是属于死者。 戴上手套,从鑑识组人员那里取过夹链袋,尧柏松边把碎布装入,边问:「有找到身分证明文件吗?」 「没有,我已经叫他们去调这附近的监视器了,看会不会有发现。」 「再查一下这几天,这一带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。」 「收到!」邓海铭挺起胸膛,中气十足地应答。 「希望你一年后还有今天的干劲。」尧柏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接手的案件越多,对各样事都越看越淡。 经尧柏松手破获的案件有许多,绝大部分的案件都是相似的,换了人物和地点,为着相似的原因而犯罪。 大多案件只需要跟着流程走,自然会排查到犯案的人,没有惊喜,没有意外,平庸得很。 但消磨干劲的不是案件,而是人事。只要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关係,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而无法绝对中立,而且最平庸的,往往就是人。 像尧柏松这种接近退休年纪,有几把刷子,又没有雄心壮志非得要晋升到某个层级的人,是内部里最难搞的存在,没有太多顾虑与包袱,又有威望与资歷,要整顿、要治理都很难。 但换个角度,在他底下做事,限制少自由度高,不僵化有活力,连带破案率也高,更难撼动他的地位。 底下的组员不按程序做事,被牵连的还有尧柏松,不只一堆刑事案等着他处理,还有几份报告等着他书写交代。不过,只要不太过份,即使东窗事发要写报告,他也会容让组员有较大的办案空间。 台北总归是犯罪率较低的地区,相对于刑事案件,杂务事更多。 人力不足。班表被排到乱七八糟,早中晚班胡乱编排,就算案件不多也会消耗精神,这却是连尧柏松也难以搞定的事。不然,他应该有间情梳头整理一番仪容才去上班。 两天后,邓海铭开着车,正在前往修车厂的路上。副驾坐着尧柏松,他正在翻阅着刚列印出来的资料,纸张仍有微温。 在排水渠口发现的尸体,研判在被人发现前三天死亡,死因为窒息。详细的验尸报告要下午才有,现在只握有被害者的身份讯息。 「死者确认是修车厂的员工张浩扬,二十九岁,生前还在交保中。」 「小路出大路要打方向灯。」尧柏松眼睛盯着资料看,却在提醒邓海铭要注意行车安全。 邓海铭不期然缩了缩脖子,马上打方向灯。要一心二用,他得更专注才不会再犯错。 「交保啊?犯什么事了?」尧柏松合上资料,仰头往后一靠,顺便把椅背调低,好让自己坐得更舒适。 「非法禁錮和伤人,是他女友……啊,前女友?叫徐妍甄的。」 「修车厂的老闆找到了没?」 邓海铭自信地笑了笑,就知道尧柏松会问,他早有准备。 「在国外呢,上个月就在国外,所以不知道修车厂出事,看起来没有太大嫌疑。」 「张浩扬因为什么原因而禁錮他女友?」 「好像说是他女友想跟他分手。会是情杀吗?他女友干的?或是他女友的新男友干的?给他戴绿帽?」邓海铭在警校上课的时候听说过,情人间或夫妻间有人被杀,行兇者通常就是另一半。循情杀方向调查,多半会有进展。 尧柏松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呵欠,「既然知道身份了,人际关係网都查查。就算修车厂老闆没可疑也要查,那徐什么的,彻底查。还有,财务状况。」 「查过他的财务状况了,大概知道一些。信用卡循环贷款欠了一年多都没缴清,还有车贷,信用评分挺难看的。」 发生兇杀案,一定要调查死者是否曾跟他人结怨、死者的异性关係、有没有面临破產或财务上的问题等等。这是基本作业流程,即使作为新人,邓海铭也都熟悉得很。 「债主或有金钱瓜葛的,都查。」尧柏松看了眼所处地点,「我瞌一会,到了叫我。」 邓海铭偷偷瞄了一眼尧柏松,传闻尧柏松曾经屡破奇案,是很厉害的警探,为什么会被降职至组长?现在人人都说他老练归老练,却只会明哲保身,打算无惊无险工作到退休就算。这些天来的相处,怎么看,都更像是得过且过的老屁股。 在尸体发现的三天前,一所与尸体发现现场距离约五百公尺、位处于工业区作修车厂之用的铁皮屋曾发生火灾,连带里头的车也被烧燬,这里正是张浩扬工作的修车厂。 当时,消防队判断是乱拋菸蒂引致的大火,但附近没有监控录像,未知真正起火原因。 被焚烧过的铁皮屋,内部被浓烟燻得灰黑一片,仔细察看用具和设备,大致上还能辨识出原本是间修车厂。 邓海铭和尧柏松到场时,鑑识组的人员正在搜证。 焚烧过的味道仍旧没有散去,邓海铭捂住鼻子,又用拿着拍纸本的手挥了挥,想要挥走浑浊的空气。 进入封锁范围前,尧柏松和邓海铭按规矩戴上口罩、穿起鞋套和手套。 在铁皮屋内四处察看,尧柏松好像对靠近中心点的物体感到兴趣,似乎是两张烧得只能依稀辨识出轮廓的椅子。 与鑑识组的前辈交谈过后,邓海铭边翻阅拍纸本,边走向被焚燬的小客车。小客车上的车牌也被烧至只剩一半,从车架形状还能勉强认出可能的车款。 察看完后,邓海铭走到尧柏松身旁开始报告,「三天前的晚上八点三十六分起火,因为有太多易燃物,烧了有六个多小时。附近没有监视器,消防那边本来是判断乱拋菸蒂引起的,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。」 尧柏松点点头,「毁尸灭跡。」 「比对过车型和剩馀的车牌号码,这台车应该是张浩扬名下的,就是车贷都还没缴完那台。」 财务状况不好还买车?除了贷款,还会在哪里把钱弄到手吗? 「查一查这台车最后去过什么地方。」尧柏松瞇瞇眼,直觉告诉他,这台车是关键。 「好的。」邓海铭把要做的事都笔记下来。 尧柏松指了指身旁的椅子,「放在这里,位置有点奇怪。」 「听你这么一说,好像也是耶。附近没有桌子又没有要维修的东西,怎么就放两张椅子在这呢?是坐着跟人聊天吗?」 坐着聊天?尧柏松挑挑眉,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椅子交接处浅灰色的粉末。 「让鑑识的人来看看这是不是麻绳。」尧柏松闻了闻手指沾上的粉末,残留着烧草的气味。 说不定经过仔细鑑识,能从交接处里找到些许未被猛火波及的咖啡色纤维。 如果是麻绳的话,被绑的是人还是物?是人的话,会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? 第十二章(1) 上班族人潮高峰刚过去,梁梓尧便来到了林美筑资料上登记的地址,是一间简朴的透天厝。虽然看得出有点歷史,但建筑外观应该有定期清洗和翻新,相对于附近几栋邻居的透天厝,显得格外亮丽。 透天厝前有一个小庭园,被围栏围着,从栏杆之间看进去,前园的花花草草皆有被悉心灌溉。他停下来,打量着门牌,很传统地在大门旁掛着「林家」的字样。现在的人大多只掛街道门号,很少会公开让人知道到底里面住了哪户人家。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【工商时间】我在台湾第一本商业出道作品——《死鬼万事屋》,即将由popo原创(城邦)出版,是一部轻松疗癒的奇幻小说,很可爱,一点都不恐怖的喔!请大家多多关注~~ 《死鬼万事屋》的内容暂时不能公开,以下是曾入围kadokado百万小说大赏类型组决选的《他不可能是兇手》第一章的上半部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湛蓝的天空,万里无云,正是秋高气爽适合出游的时候。 只是路途较长,搭完高铁转搭接驳车,最后还是得坐上计程车才能到达目的地,过程转折,让俞萱有点晕车想吐。 靠着孙知愿的肩膀闔眼休息,双手放在上腹部,俞萱还是感觉得到车子在摇晃,反胃的感觉不降反增。 「哎哎哎,你还是跟我去学皮拉提斯做做运动吧,这体质不行啊。」孙知愿有点无奈,本想让俞萱有个愉快旅程,结果旅程才展开,她就败阵下来,早知道应该要备好晕车药的。 「常做运动的人也可以常常晕车的好吗?」即使有气没力,该反驳的还是要反驳。 不喜欢运动,俞萱其中一件讨厌的事就是运动,身体各部分的运动都讨厌,除了动脑。偶尔还是会被孙知愿邀请散步,为了平衡身体健康,虽然不喜欢,她也会点头答应。不过,散步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,其他建议她一概不接受。 不运动但长得高高瘦瘦,摸起来又有点肉肉感,搭配着精緻冷艷的脸蛋,可谓老天赏饭吃的典范。 但数最讨厌的事,便是外宿。讨厌到,任何班级旅游、毕业旅游和同学邀约,甚至是当年得到学校提供的免费游学外国机会,她通通都放弃。 讨厌,十分讨厌。任何有產生梦魘的可能,她都不想冒险。而偏偏,她也只能用她的梦魘来换取或许能名成利就的机会。 「我们就体验一下,不过夜行不?」快要到达目的地了,俞萱仍然想最后挣扎一下。 「都来到这边了,怎么还打退堂报啊?来回要四个小时呢,你也不想再晕车是吧?住一晚没那么折腾。」孙知愿为她感到心疼之馀,又觉得有点好笑。 俞萱讨厌外宿的原因,只有极少数人知道,当中包括孙知愿。也因为这个原因,孙知愿作了最大努力去避免她遇到梦魘的机会,还怕她睡不着,悉心安排行程,好让她能放松身心。 「我是不是该买点安眠药。」不是疑问句,俞萱一直避免依赖安眠药,只有在状态真的太糟又无法入睡时才会服用,但在此刻竟然想使用这个最后手段。 「放心吧,这边是名人会所,能到这边的几乎非富则贵,不会有事的。」 俞萱坐直了身子,睨了孙知愿一眼,「可我跟你不也能来了吗?」 「欸,我是富二代!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好吗?」孙知愿表达强烈抗议,「虽然也是叨我哥的光,反正他订了,不花白不花,这边採严格的会员制,而且很难预约的。」 「那就谢谢你哥的客人放鸽子了。」 「是谢谢我!」 「好好好,谢谢你。」 俞萱笑了笑,所谓富二代,从字面上来说,孙知愿的确符合富二代的定义,但却名不符实,只得虚名。从服饰打扮到日常生活,几乎都与「富」沾不上边。 虽然,孙知愿确实拥有一些配得上富二代称号的精品名牌,也就是那么一些。 真正的富二代是孙知愿同父异母的哥哥孙知彬,孙知愿只是个不被富人家族所接受的弃子,跟她妈妈一样,没有利用价值就被拋弃。 吃完午饭就出发,抵达目的地已是下午四时。 扛着一大个相机包的孙知愿率先下车,自然而然地接过俞萱手中的行李袋。要说的话,俞萱比孙知愿更像是大小姐,儘管她不娇贵。 入口处早已有私人接待管家候命,孙知愿把行李袋交到管家手中,相机包则搁在地上。 「我让我哥先打点过了,只要没有别的客人在,就可以拍摄,我们会是第一组直击这里实况的youtuber。你在这歇一歇,我先去办些手续,待会你就开场介绍一下,其他我来拍。」 「这样轻松拍一集也挺好的。」 「今天呢,首要任务就是好好慰劳你,让你彻底放松。我们先去泡美人汤,之后去做香熏按摩跟美容,然后去三温暖坐一坐,接着就是去品嚐这里最有名的松露宴。我哥预订的是顶级日式房,吃完要是还想泡温泉的话,我们房间就有个私家的露天风吕。明天呢,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高尔夫球技术。」孙知愿一脸得意地勾起了嘴角。 「好,都听你的安排。」俞萱也笑起来,她喜欢跟孙知愿一起时轻松无负担的相处。 在孙知愿走进会所后,俞萱开始察看周遭环境。 会所设在半山腰,入口处非常低调,甚至可以用隐密来形容,岩石外墙建筑,一道拱门,连招牌都没有。 但是,从拱门窥探,与大自然相互呼应,世外桃源的庭园便进入眼帘。 小桥流水,没有黄金万两,没有堆叠的浮夸派头,却处处可见设计的用心与质感。 穿着「森女风」碎花裙的俞萱,与庭园意外的搭调。她也不禁感叹,真正的有钱人,原来更喜欢这种内敛的奢华。 从口袋掏出小镜子检视妆容,不一会儿,孙知愿折返,见她的脸色转好了,便直接取出单眼相机,开始拍摄。 默契都是日积月累的,孙知愿一个眼神,俞萱便开始侃侃而谈地展开介绍。 「最近很高兴,我们的频道终于达成十万订阅,也得到了白银创作者奖。今天是个特别企画,不讲稀奇古怪的都市传说,也不讲特别的案件。我们的摄影师兼企画人小愿,很厉害地透过她的人脉,让我们有机会来到传说中拥有顶级温泉,只有真正富人家才能光顾,採取严格会员制的私人会所,神秘的一七行馆。明天也会到旁边,与一七行馆有合作关係的会员制高尔夫球场试玩,享受两日一夜的行程。我们从门外就可以看到部分庭园,由流水、原木和岩石编织出的自然景观,听说里面的泉景也会令人叹为观止。因为这边非常注重客户隐私,所以要是待会有任何有别的客人在场的场合,我们都不能够拍摄,这点请见谅,我们会尽力让大家也能一起感受这边的奢华魅力。」 「非常好,完美!」孙知愿满意地把目光从镜头移开,笑着看向俞萱,「天堂里缺少我们家萱萱的存在,天使们一定很苦恼吧。」 一时语塞,俞萱抿着嘴,耳根都红了起来,顿了顿才嗔怪说:「你这话又从哪里学来的?真是……」 「哈哈哈哈,怎么每次夸你都害羞啊,还没习惯么?」 每次都能变出新花样,脸皮薄的俞萱自问真的很难习惯孙知愿的夸奖吹捧。 等孙知愿再补拍一些景观片段,二人才正式踏入会所的大厅。 大厅摆设非常典雅,还有个真实燃烧木头的火炉摆放在中央的沙发区,淡淡的烤木香,让人倍感温馨。 也许是孙知愿预先打点过的关係,职员只是守在一旁,随时接收客户的指令和要求。 大厅前往温泉的拐弯处放置了一块巨大的石头,让路过的俞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这石头是有什么典故吗?开山的石头? 「要来摸摸看吗?」孙知愿问。 「摸石头?」 「这不是普通的石头,这是价值两亿的石头。」 两亿的石头?俞萱愣住当场,贫穷局限了她的想像,这石头堪比黄金的价值? 一旁的职员见状,补充解释,「这是我们老闆的珍藏,特别天然记念物。夹杂着放射性硷土金属镭,是非常稀有的矿物结晶。据说具有加强血液循环、活化细胞、提高免疫力等作用。」 即使非常稀有,俞萱仍然对一块大石价值两亿而感到难以理解,有钱人的珍藏,是如此「朴实无华」。 第十二章(3) 李行之不会忘记,柳志宏讚扬张祐瑋做得好的表情,那凉澈心肺的笑意。 再后来,柳志宏玩腻了,又变了花样。 在班上进行假民主的投票,投选谁需要练习自杀,投票的项目很荒唐,但更荒唐的是班上除了李行之,没有人敢拒绝投票。 胡孟谦唱票的时候,一声声「李行之」传进当事人的耳里,像一遍遍被执行死刑。 「我说李同学你真受欢迎呢,全班同学都想看你怎么死耶。」柳志宏笑,其他人跟着陪笑。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【工商时间】我在台湾第一本商业出道作品——《死鬼万事屋》,即将由popo原创(城邦)出版,是一部轻松疗癒的奇幻小说,很可爱,一点都不恐怖的喔!请大家多多关注~~ 《死鬼万事屋》的内容暂时不能公开,以下是曾入围kadokado百万小说大赏类型组决选的《他不可能是兇手》第一章的上半部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湛蓝的天空,万里无云,正是秋高气爽适合出游的时候。 只是路途较长,搭完高铁转搭接驳车,最后还是得坐上计程车才能到达目的地,过程转折,让俞萱有点晕车想吐。 靠着孙知愿的肩膀闔眼休息,双手放在上腹部,俞萱还是感觉得到车子在摇晃,反胃的感觉不降反增。 「哎哎哎,你还是跟我去学皮拉提斯做做运动吧,这体质不行啊。」孙知愿有点无奈,本想让俞萱有个愉快旅程,结果旅程才展开,她就败阵下来,早知道应该要备好晕车药的。 「常做运动的人也可以常常晕车的好吗?」即使有气没力,该反驳的还是要反驳。 不喜欢运动,俞萱其中一件讨厌的事就是运动,身体各部分的运动都讨厌,除了动脑。偶尔还是会被孙知愿邀请散步,为了平衡身体健康,虽然不喜欢,她也会点头答应。不过,散步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,其他建议她一概不接受。 不运动但长得高高瘦瘦,摸起来又有点肉肉感,搭配着精緻冷艷的脸蛋,可谓老天赏饭吃的典范。 但数最讨厌的事,便是外宿。讨厌到,任何班级旅游、毕业旅游和同学邀约,甚至是当年得到学校提供的免费游学外国机会,她通通都放弃。 讨厌,十分讨厌。任何有產生梦魘的可能,她都不想冒险。而偏偏,她也只能用她的梦魘来换取或许能名成利就的机会。 「我们就体验一下,不过夜行不?」快要到达目的地了,俞萱仍然想最后挣扎一下。 「都来到这边了,怎么还打退堂报啊?来回要四个小时呢,你也不想再晕车是吧?住一晚没那么折腾。」孙知愿为她感到心疼之馀,又觉得有点好笑。 俞萱讨厌外宿的原因,只有极少数人知道,当中包括孙知愿。也因为这个原因,孙知愿作了最大努力去避免她遇到梦魘的机会,还怕她睡不着,悉心安排行程,好让她能放松身心。 「我是不是该买点安眠药。」不是疑问句,俞萱一直避免依赖安眠药,只有在状态真的太糟又无法入睡时才会服用,但在此刻竟然想使用这个最后手段。 「放心吧,这边是名人会所,能到这边的几乎非富则贵,不会有事的。」 俞萱坐直了身子,睨了孙知愿一眼,「可我跟你不也能来了吗?」 「欸,我是富二代!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好吗?」孙知愿表达强烈抗议,「虽然也是叨我哥的光,反正他订了,不花白不花,这边採严格的会员制,而且很难预约的。」 「那就谢谢你哥的客人放鸽子了。」 「是谢谢我!」 「好好好,谢谢你。」 俞萱笑了笑,所谓富二代,从字面上来说,孙知愿的确符合富二代的定义,但却名不符实,只得虚名。从服饰打扮到日常生活,几乎都与「富」沾不上边。 虽然,孙知愿确实拥有一些配得上富二代称号的精品名牌,也就是那么一些。 真正的富二代是孙知愿同父异母的哥哥孙知彬,孙知愿只是个不被富人家族所接受的弃子,跟她妈妈一样,没有利用价值就被拋弃。 吃完午饭就出发,抵达目的地已是下午四时。 扛着一大个相机包的孙知愿率先下车,自然而然地接过俞萱手中的行李袋。要说的话,俞萱比孙知愿更像是大小姐,儘管她不娇贵。 入口处早已有私人接待管家候命,孙知愿把行李袋交到管家手中,相机包则搁在地上。 「我让我哥先打点过了,只要没有别的客人在,就可以拍摄,我们会是第一组直击这里实况的youtuber。你在这歇一歇,我先去办些手续,待会你就开场介绍一下,其他我来拍。」 「这样轻松拍一集也挺好的。」 「今天呢,首要任务就是好好慰劳你,让你彻底放松。我们先去泡美人汤,之后去做香熏按摩跟美容,然后去三温暖坐一坐,接着就是去品嚐这里最有名的松露宴。我哥预订的是顶级日式房,吃完要是还想泡温泉的话,我们房间就有个私家的露天风吕。明天呢,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高尔夫球技术。」孙知愿一脸得意地勾起了嘴角。 「好,都听你的安排。」俞萱也笑起来,她喜欢跟孙知愿一起时轻松无负担的相处。 在孙知愿走进会所后,俞萱开始察看周遭环境。 会所设在半山腰,入口处非常低调,甚至可以用隐密来形容,岩石外墙建筑,一道拱门,连招牌都没有。 但是,从拱门窥探,与大自然相互呼应,世外桃源的庭园便进入眼帘。 小桥流水,没有黄金万两,没有堆叠的浮夸派头,却处处可见设计的用心与质感。 穿着「森女风」碎花裙的俞萱,与庭园意外的搭调。她也不禁感叹,真正的有钱人,原来更喜欢这种内敛的奢华。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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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投下光斑,照亮了每一根植物的细节。裴伶优左看右看,却没看见妹妹的身影。 「阿綺?」裴伶优偏偏头,没有人回应。 可能是天气太热,在地下室凉冷气了。裴伶优这么想着,便走往后方通往地下室的斜坡。 地下室很安静,但灯火通明。冷气开得有点大,刚踏进来,裴伶优冷不防打了个颤抖,上下层温度差异太大了。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【工商时间】我在台湾第一本商业出道作品——《死鬼万事屋》,即将由popo原创(城邦)出版,是一部轻松疗癒的奇幻小说,很可爱,一点都不恐怖的喔!请大家多多关注~~ 《死鬼万事屋》的内容暂时不能公开,以下是曾入围kadokado百万小说大赏类型组决选的《他不可能是兇手》第一章的下半部内容,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各大电子书平台,例如读墨(readmoo)、bookwalker、kobo等购买电子书喔! 「过来摸摸看,我帮你拍片。」相对于俞萱,孙知愿见怪不怪,像主人家一样招待着她。 进行拍摄的时候,俞萱脸上还残留着吃惊的神色,被孙知愿笑说表情非常真实。 两亿都可以买下一栋豪宅了,这才一块巨石,俞萱能不惊讶吗? 离开价值连城的巨石,孙知愿在职员的协助下,稍为拍摄了一些温泉实景,还好平日的下午,女汤刚巧没有其他客人。 职员把储物柜的钥匙分派给二人,交代过流程之后便退到一旁。职员不会在有客人泡温泉的时候进入温泉范围,包括更衣室和淋浴的地区,只有确认客人离开,职员才会进内打扫或换洗物品,给客户最大的隐私空间。 把相机放进储物柜,孙知愿已随即背向俞萱脱掉卫衣。俞萱尷尬地别过了头,摸了摸鼻子,不自在地问:「要全脱的吗?」 「不脱怎么洗澡?洗乾净再泡汤是基本礼仪。」 「不是,我是指待会泡汤也要全脱吗?」 「分男汤女汤的话,当然是全脱啊。」孙知愿歪头看着俞萱,一脸的理所当然。 俞萱不期然倒抽了一口凉气,虽然她有这点常识,但却从未试过,想到要玉帛相见,还可能要面对陌生的来客,她心头涌起了抗拒,「我可以只去做按摩吗?」 在她心理交战的期间,孙知愿已经脱下牛仔裤,往储物柜一塞,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,随手执起一条毛巾递给她。 「乖,这条毛巾给你,是时候来见见世面。」 「这哪里毛巾了,这是手帕吧!」一摊开,大概只能遮住脸的尺寸。 彷彿吃定了俞萱再纠结还是会硬着头皮跟着办一样,孙知愿只是笑了笑,迅速脱光逕自走向淋浴间,剩俞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。 就像是落入了陌生国度,茫然失据的孩子,俞萱怕尷尬,更怕被孙知愿丢下。 一如孙知愿所料,俞萱扭扭捏捏的,却仍是紧跟随着来到温泉。就是不晓得她哪里弄来的一条浴巾,勉强地包裹住自己,不像孙知愿落落大方。 吹着自然微凉的轻风,泡在暖暖的泉水里,如果能撇开心里障碍,泡温泉的确是一件舒心乐事。 「作为台湾人却没泡过汤,你也是少数。泡在汤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,有什么好害羞的?而且你身材还那么好。」 俞萱翻了个白眼,孙知愿夸她身材好实在没说服力,她自认为除了瘦就没什么可取之处。相反,孙知愿除了脸蛋以可爱取胜,身材更是玲瓏有致,多半是热爱皮拉提斯的成果。 「重点是上水面的时候……」 伸手捏了捏俞萱的脸,孙知愿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线,「我们萱萱真是个可爱的孩子。」明明俞萱还比她年长两个多月呢。 泡温泉期间只有另一位客人进内,温泉区佔地不小,似乎都有意回避对方,只远远打了个照脸,就没再遇上。 万幸温泉有舒缓压力的作用,俞萱战战兢兢的心也慢慢放下了。 折返淋浴间冲澡,再穿上会所准备的浴袍,要前往体验香氛按摩。 拿在手上的时候,俞萱一眼就发现了标籤上的名牌标识。摩挲着浴袍轻柔软绵的质感,心里再次感叹,这绝不是便宜货能有的触感,这件浴袍的单价说不定比她半个月收入还要高。 跟随孙知愿踏入楼梯间,那彷如龙骨般的大型吊灯吸引了俞萱的视线。 「这好像是义大利进口的水晶吊灯,我哥说老爸家也有一盏类似的,不过我没看过。」不等俞萱提问,孙知愿抢先介绍。 这应该比那块石头便宜吧?俞萱没敢问出口,怕显得太没见识过世面。 芳疗室只有个人房,充满薰衣草、雪松和檀木的混合香气。 虽然芳疗师都是女生,而且按摩和美容过程都让人感到贴心,亲切的服务,还备有热茶和小点心以供享用,一切应该很美好,但没有孙知愿在身旁,俞萱显得份外拘谨。 再舒服的疗程,俞萱还是想要儘早结束,待在陌生的空间,她感到不适应。 踏出芳疗室看到孙知愿的时候,俞萱才真正放松下来,一时有种疲惫袭来的感觉,还没吃晚餐,居然就想睡觉了。 但重头戏是晚餐,孙知愿兴奋得在前一天已经猛夸人生必须一吃的晚餐。 俞萱简单地迅速化上淡妆,趁着附近没有别的客人,孙知愿拿出相机开始录影,让俞萱手持菜单,面对镜头作介绍。 「我们今天预约了的是这里最有名的松露宴,每份套餐——等等,我有看错吗?」俞萱瞥见菜单上的价钱,抬头看向孙知愿,只见对方点点头示意继续,她仍禁不住感到咋舌,「每份套餐要价一万五千元,服务费和酒水另算,有四道现刨的新鲜白松露菜色。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贵的东西,希望不是唯一一次。接下来就让画外音的小愿来跟大家介绍各道菜色。」 「欸?怎么变我介绍了?」 「你反正都要介绍给我听,何不乾脆拍一拍?」 「好唄,毕竟今天是来给你庆祝的,就让你名正言顺懒惰一下。」 俞萱比了个停止拍摄的手势,等孙知愿放下相机,她才问:「真的是一万五千块一份?」 似乎对她的担忧了然于心,孙知愿笑着安抚,「我哥付钱的,没事。」 「可以以后每一顿都你哥付钱吗?」俞萱一脸认真。 「那可能等他真正接手公司才有办法吧,他实领薪水少,零用钱也不真的那么多哈哈。」 依然是由孙知愿负责拍摄,菜色还没端出来,先拍摄菜单和酒单,预录画外音。 「这次我们主要会品嚐来自义大利阿尔巴的白松露,一公斤的卖价超过一百万,还有一点法国佩里哥的黑松露,现刨的香气更是浓厚。前菜有胭脂鸭肉、特级大干贝、帝王蟹腿,主菜是陈年米燉饭佐甜虾,还有特级菲力,都是会与现刨的黑白松露作为搭配。而餐酒方面,因为我们平常比较少喝,酒量不太好,这里的单杯葡萄酒选择不算少,也有很好的品质,很适合我们。尤其是这里採用了最新科技的取酒器,可以在不取出软木塞的情况下从瓶中倒酒,隔绝葡萄酒氧化变质的风险。因为松露的泥土和蘑菇香气浓郁,花果香的年轻葡萄酒似乎不太适合,我觉得可能我们可以点rheingau或者pfalz的riesling来配白肉的菜色。至于红肉,理论上是应该选boedeaux的混酿或者barolo的nebbiolo比较适合。但是我们今天的主角萱萱不太喜欢高单寧的涩感,我们来问问侍酒师的意见,不知道要是我选burgundy的pinotnoir又是否合适呢?」 站在一旁守候的侍酒师适时接话,「这位小姐很厉害,对葡萄酒有颇深的了解。我认为您的看法是正确的,虽然pinotnoir一般是酒体比较轻盈优雅,但也有一些陈年带橡木香的,柔和但足以和我们的菜色互相衬托,相信您们会喜欢的。」 「那就这么办吧,请为我们准备,谢谢。」把菜单与酒单递向侍酒师,孙知愿也按下停止录影的按钮。 刚才俞萱彷彿听着一堆外星语,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。 她一向知道孙知愿博学,像是百科全书那样,什么都会一点,可也不曾想过连葡萄酒都有涉猎,尤其是孙知愿平常根本滴酒不沾。 「干嘛这样看我?」被俞萱圆圆的大眼睛瞪着,怪不自在的。 「我才感觉到你真的是富二代。」与之相比,是鸿沟般的明显差距。 「我也就跟我哥来过一次,十八岁生日的时候,不过我也没去过隔壁的高尔夫球场。」孙知愿偏偏头,目光看向远方,「这些都是我哥教的,他啊,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,但吃喝玩乐最在行。要是搭餐配到不适合的酒,他会碎碎唸一整天。」 「刚才看侍酒师笑得很高兴,大概很少遇到像你懂酒的客人。」 「好说好说。不过我也很少喝,其实分不出来是不是好酒,嘘——」 看着孙知愿笑得露出了小虎牙,俞萱也跟着勾起嘴角,「用来唬住人就很够了。」 餐点尚在准备,搭餐酒首先送上。 「葡萄酒的风味很容易受温度的变化影响,所以我们要拿杯脚。先看顏色,闻一闻它的香气,再含进嘴里感受它的味道。」孙知愿示范着正确的品饮方式,「喝一点点酒,你今晚就能睡个好觉了。」 难怪特意点酒,明白孙知愿的用心,俞萱跟着举杯,「谢谢。」 「恭喜萱萱成为十万订阅youtuber!」 「谢谢。」轻轻碰杯,俞萱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兴的人,「其实也是因为你,才有这个成果。」 「才不是呢,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实力,大家喜欢你,才有这样的成果。」从不居功,这也是孙知愿以前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其中一个原因。 第十三章(完) 相较于为了对付柳志宏而被佔便宜,对付胡孟谦和张祐瑋的方式,可谓过分简单。 星期一上班的胡孟谦并不会穿西装,因为去工厂实习需要穿防护衣,侷促得很。 作男生正装打扮的裴伶优,只需要在胡孟谦在外开房间彻底玩乐之后,假装成路过的上班族,与站在饭店门外等待司机接送的胡孟谦擦撞,把妹妹事先调配好,混入了氢氟酸的热茶洒在胡孟谦身上即可。 本文仅发表于p0p0.tw(把0换成o,popo点台湾即p/op/o./t/w,把/删除,需翻墙),接下来的不用看了之后再回来看吧。 【工商时间】我在台湾第一本商业出道作品——《死鬼万事屋》,即将由popo原创(城邦)出版,是一部轻松疗癒的奇幻小说,很可爱,一点都不恐怖的喔!请大家多多关注~~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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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萱翻了个白眼,孙知愿夸她身材好实在没说服力,她自认为除了瘦就没什么可取之处。相反,孙知愿除了脸蛋以可爱取胜,身材更是玲瓏有致,多半是热爱皮拉提斯的成果。 「重点是上水面的时候……」 伸手捏了捏俞萱的脸,孙知愿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线,「我们萱萱真是个可爱的孩子。」明明俞萱还比她年长两个多月呢。 泡温泉期间只有另一位客人进内,温泉区佔地不小,似乎都有意回避对方,只远远打了个照脸,就没再遇上。 万幸温泉有舒缓压力的作用,俞萱战战兢兢的心也慢慢放下了。 折返淋浴间冲澡,再穿上会所准备的浴袍,要前往体验香氛按摩。 拿在手上的时候,俞萱一眼就发现了标籤上的名牌标识。摩挲着浴袍轻柔软绵的质感,心里再次感叹,这绝不是便宜货能有的触感,这件浴袍的单价说不定比她半个月收入还要高。 跟随孙知愿踏入楼梯间,那彷如龙骨般的大型吊灯吸引了俞萱的视线。 「这好像是义大利进口的水晶吊灯,我哥说老爸家也有一盏类似的,不过我没看过。」不等俞萱提问,孙知愿抢先介绍。 这应该比那块石头便宜吧?俞萱没敢问出口,怕显得太没见识过世面。 芳疗室只有个人房,充满薰衣草、雪松和檀木的混合香气。 虽然芳疗师都是女生,而且按摩和美容过程都让人感到贴心,亲切的服务,还备有热茶和小点心以供享用,一切应该很美好,但没有孙知愿在身旁,俞萱显得份外拘谨。 再舒服的疗程,俞萱还是想要儘早结束,待在陌生的空间,她感到不适应。 踏出芳疗室看到孙知愿的时候,俞萱才真正放松下来,一时有种疲惫袭来的感觉,还没吃晚餐,居然就想睡觉了。 但重头戏是晚餐,孙知愿兴奋得在前一天已经猛夸人生必须一吃的晚餐。 俞萱简单地迅速化上淡妆,趁着附近没有别的客人,孙知愿拿出相机开始录影,让俞萱手持菜单,面对镜头作介绍。 「我们今天预约了的是这里最有名的松露宴,每份套餐——等等,我有看错吗?」俞萱瞥见菜单上的价钱,抬头看向孙知愿,只见对方点点头示意继续,她仍禁不住感到咋舌,「每份套餐要价一万五千元,服务费和酒水另算,有四道现刨的新鲜白松露菜色。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贵的东西,希望不是唯一一次。接下来就让画外音的小愿来跟大家介绍各道菜色。」 「欸?怎么变我介绍了?」 「你反正都要介绍给我听,何不乾脆拍一拍?」 「好唄,毕竟今天是来给你庆祝的,就让你名正言顺懒惰一下。」 俞萱比了个停止拍摄的手势,等孙知愿放下相机,她才问:「真的是一万五千块一份?」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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